这是一句陈述句。池清宥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慌了一下:“怎么了?”
吴珂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宿舍生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舍友很快就能熟悉起来,我也在考虑要不要住宿。”
原来是住宿问题啊,池清宥放下了心,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紧张的。
“不过。”
池清宥觉得自己的心情像蹦极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姜钰很好说话吧,感觉他性格挺好的,高一开始就很乐于助人了。”吴珂大喘气地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打乱了池清宥的思考节奏。
“你怎么知道的?”池清宥下意识问。
“他高一运动会的长跑,本来没报名,是邹子轩临时有事,他替的邹子轩。”
池清宥惊讶地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印象中,吴珂不怎么在意别人的事情。是只对姜钰特殊吗?
“记性好,没办法,”吴珂总结道,“不过你也好说话,你俩在一块儿生不起气来的。综上所述,舍友怎么样还是得分人。”
说完,她就兴致缺缺地转回去了,只剩池清宥抱着满腹猜测对着题目发呆。
想到吴珂说姜钰性格一直都很好,池清宥就想起自己第一天还想着姜钰是个打人的小混混,简直高下立见。原来在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姜钰的本质,对其青睐有加。说实话,姜钰其实根本对谁都很好吧?
池清宥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跟姜钰有关的事,专心学习。
吴珂听见了,莫名有点心虚。其实真不怪她没头没尾地说这些,她就是瞟到池清宥回头看姜钰,发觉他俩现在走得很近,突然想起了高一时候的一件小事,就打算这么莫名其妙地告诉池清宥。但聊了几句,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事儿自己说不合适,便瞎扯了点别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看不透的人际关系,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隔日上午大课间,郑正从外面回来,关上门,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才慢悠悠地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邹子轩就坐在前三排,闻言道:“你说不说,不说就下去。”
其他人哄笑起来,跟着起哄,郑正不满:“你们能不能有点仪式感,行吧行吧,那我说一下,跟大家都有关系,好好听着。”
“先说好消息,好消息就是这个月月底要开秋季运动会,”他停顿了一下,台下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时之间又嗡嗡嗡起来,郑正不得不再次维持秩序,“安静一下各位,运动会的时间是29到30号,开完直接放国庆了。项目都没什么变化,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先看看这份表单,今天下午自习的时候,我们挨个定一下选手。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邹子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是不是又得定什么班服和表演节目什么的啊。”
“这些稍后再探讨,”郑正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让他闭嘴,“还有一件事儿!我刚去办公室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老师们说,月考时间也定下来了,就从国庆结束的第一天开始。”
崔简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今年国庆放几天?”
“不知道,没说。”郑正老实道。
孙赋突然抬起头来,慢吞吞地说:“你爸不是校长吗?”
“这不没来得及打听么,”崔简无语道,“这会儿你又想起我爸是校长了。”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有些积极的同学已经跑到郑正那儿去看运动会安排了,剩下的也基本上没什么学习的,都讨论着刚才郑正说的这两件事儿。
“我说,运动会挺好玩的,但是弄什么班服和表演就非常垃圾,”陈楚年满腹怨言,他永远也忘不了去年他们班那件丑班服,“我就不明白了,花那么多时间走那破方阵有啥用,晒都要晒死了,走完还得罚站,当代学生十大酷刑之一。”
“你说咱们班人数怎么就那么正好呢,每个人都能在方阵里找到个完美的位置。看看人家七班,多出来的那几个就不用受这种罪,多爽啊。唉,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姜钰打击他:“你想多了,就算咱班人多,也轮不到你在看台上歇着。再说了,平时人多,教室里不得热死啊。”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陈楚年哑口无言,“你今年报什......哎不对,你这手都成这样了,还上什么项目,歇着吧您。我要不报个跳远和100好了。”
“嗯,你去年不也是这俩。”姜钰随口应了一句,偏头去看池清宥,思索他今年会报个什么项目。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这节是美术课,4班学生公认的休闲时间。那美术老师是个年级挺大的男教师,上课十分佛系,经常放一节课纪录片敷衍了事,开了视频他就不知道去哪儿溜达了,大家也乐得自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每到此时,班里就总有人到处流窜,换位置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这次也是一样,他就进来转了一圈,开了个上次没看完的美术纪录片,就出去了。
池清宥侧着身子靠在墙上,放松地看着纪录片,里面正介绍到他感兴趣的展品。没两分钟,旁边的吴珂突然不疾不徐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拿着朝教室后走去。池清宥瞟了一眼,没在意。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个黑影蹿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姜钰。
池清宥坐直了身子,刚想问他怎么过来了,姜钰就自己靠过来小声解释道:“吴珂说她想在我那儿坐一节课,我就过来了,你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池清宥下意识摇摇摇头,用口型说没事。姜钰便明白他怕说话打扰别人,于是放心地把笔和试卷放在吴珂的桌子上,低着头做起题来。他对艺术这些东西不了解也没什么兴趣,不写作业恐怕会困得直接睡着。
渐渐地,池清宥又靠回了墙上,认真地听着,偶尔随手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几个名字。他正垂眼写下一个画家的名字,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就被推到了自己手边。
池清宥歪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看着试卷的姜钰,不自觉地提起了嘴角,捡起那张小纸条,拆开来看。
“你报运动会的项目吗?”
池清宥高一倒是参加过个人项目,只不过成绩一般。他平时运动不多,只是维持基本的身体健康需要,玩玩简单的健身器材什么的,比起赛来确实不怎么样。
他想了一下,在纸上写道:没什么特别想参加的,如果缺人需要就上,不缺就给大家加油了。
照着原先的折痕折起来,池清宥指尖压着纸条推到邻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挠得姜钰只能注意到这只手和这张小纸片。
池清宥手肘撑在桌上,一手握拳抵着下巴,眼睛看着投影屏,余光看到姜钰打开纸条看了内容,没再写什么,把纸条抚平夹进了书里。他以为这段小插曲已经结束了,谁知道姜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干脆一手拉着凳子坐近了些。
姜钰拿起笔,在池清宥的草稿纸上写道:“要是能一直和你做同桌就好了。”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现在心头,池清宥拿起自己的红笔,在那句话下面打了个鲜明的问号。
姜钰思索片刻,写道:想离你近一点。
他不想只能远远地看着,有那么多话说不出,有那么多记忆忘不了。
他坦然的目光让池清宥的脑子更混沌了。明明他敢自信地说自己熟读社交规则,却总是对姜钰说出的话感到困惑。
当然,姜钰的这个愿望其实很好满足。4班的座位一年一换,这次月考完大概就会换一次,不出意外高二一年都不会再变动。而李益并不十分在意换座位这件事,总体上只是按某种顺序轮换一下,具体谁想交换,自己商量就行。
池清宥只是摸不清姜钰的态度。自从认识姜钰以来,他就觉得自己有自恋的趋势,明明他以前从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多想的。但哪怕自恋他也很想说,姜钰是不是有点儿太粘自己了?不是粘人,是粘自己。这话他心里想一下都觉得自己有病,也不好问别人,郁闷。
池清宥不会因为好奇心而死,他会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憋死。
这种事越想越想不通,窗外突然传来别的班上体育课的大声说笑声,更是吵得他头疼。池清宥拿着笔杆,在他那句话上点了两下。
姜钰会意,悬着笔停在纸上半天,才写下“想跟你一起学习,也想一起玩儿”。
得,人家只想好好学习快乐玩耍,他却想得那么复杂,真的没救了。
池清宥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有点丧气。怎么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真情实感地烦心,这个傻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思来想去,他有了一个主意。
池清宥把放在两人中间的草稿纸抽走,埋头写写画画半天,姜钰伸着脖子也看不到在写什么,给他急坏了,皱着眉头干等。
没一会儿,池清宥终于把笔在指尖一转,扔到了一边,又慢条斯理地把那张纸折成了小小的一块,捏在指尖递给姜钰。
姜钰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上面写着:月考年级前五十,换座位我会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