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月大林时曜两岁,就像费铭和费茹,一切正好。
林时月的靠谱,在幼年就有所体现。
林娜刚怀孕,还没出现孕吐反应,是她指着林娜的肚子说“宝宝”,才让林娜起疑去医院检查出来。
后面大了肚子,大家都在猜婴儿的性别,小小的林时月贴在林娜大大的肚皮上,坚定地告诉所有人:“是弟弟。”
大家都不信,于是等林时曜诞生,他们收获了一只骄傲的林时月。
林时曜出生这年,林娜和沈陈东感情最好。蜜里调油的家庭,姐姐对弟弟的感情,不掺杂任何妒忌和排斥。
更甚的是,由于她发现了林时曜的到来,感知到了林时曜的性别,林时月一度认为自己是林时曜的第二个妈妈。
林时曜到了会说话的年纪,说的第一个词,便是“小妈”。
这件事让林娜和沈陈东笑话了好多年,两人离婚的时候,还争抢过这段录像带。
从幼年到长大,林时月认为,她是个天生的姐姐。
面对费铭对她一时消不了的敌意,林时月不是没有感知,而是感知到了,不放在心上。
无论费铭多跳脚,她都只将这种情绪看作青春期的叛逆。
林时月没经历过叛逆,但她对付过林时曜的叛逆,研究过相关文章,制定过相关计划,很有经验了。
“要吃糖葫芦吗?”林时月把自莫名其妙就被她哄出来赶集,然后一言不发的费铭拉到马路边,指着扛着草木棒子叫卖糖葫芦的小贩问。
费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时月心里莫名高兴了下,拉着手提袋过马路。
她一心只有糖葫芦,没注意旁边开来的车,差点儿撞上,被提着手提袋另一边的费铭一把拉了回来。
费铭心惊,过去的车速度不慢,差一点出事故也没减速,他看向一旁呆愣住的林时月:“没事吧?”
车在前面红绿灯处停下,林时月拿出手机照下它的车牌号:“没事。”红绿灯上面有监控和测速器,她要举报那辆车。
费铭火气又上来了:“你过马路怎么不看车?”
他没压低声音,周边的人看了过来。
林时月从手机里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又没出事,犯错的也不是她:“我要过马路的时候没车啊。”
左侧前方是个弯道,他们站的位置属于视野盲区。
费铭找不到词说她,就站到她前面去,领着她看车过马路。
林时月对小贩竖起手指:“要四根糖葫芦。”
费铭听见改口:“三根。”
林时月问:“费茹不吃吗?”
“不是。”他会过来,就是因为费茹喜欢吃糖,“我不爱吃糖。”
酸甜、甜辣的口味,费铭只能接受炒的菜是这种味道。
林时月把这点记下,从小贩手里接过三根糖葫芦:“我也不爱吃糖。”
“那怎么买这么多?”费铭用同样的方式,带她穿过马路回到刚才的位置。
林时月把糖葫芦放进他们之间的手提袋里:“有一根是给我妈妈的,她爱吃。”
林娜钟爱甜食,不然也不会开一家蛋糕店了。作为林娜的孩子,她幼年也曾喜欢过甜食。但她不像林时曜,有个年长的人看管着,吃起来没有节制,很快长了蛀牙,换牙期还被麦芽糖黏掉过牙齿。
林时月很小的时候就通过吃糖明白了一个道理。
喜欢是要有度的,否则会变得很讨人厌。
费铭走在前面,听了她的话,突然哂笑:“林时月,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恋母啊?”无论任何事,无论对错,她总会先替林娜考虑好。
高兴的时候喊林时月,不高兴了就膈应人叫姐姐。
他的情绪还真好懂。
费铭这句话有没有恶意,林时月揣测不出来,但她听完,仔细想了想。
这小子跟他妹妹发难的模样一样没礼貌。
林时月故意停下,前方脚步不停的费铭,受制于两人各提一边的手提袋,被拉扯住止步回头。
“怎么了?”他还浑然不觉。
林时月扬起抹情绪不明的微笑:“我之前也想问——你这么跟费叔叔作对,是不是有Daddy issue啊?”
费铭顷刻涨红了脸:“林时月!”
林时月轻轻哼了声,顶着他瞪人的眼,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边:“费铭,这样很不礼貌,要叫姐姐。”
谁不知道她根本不在乎称谓。
这么说话就纯膈应人。
费铭张嘴,反击的话在迎上林时月促狭的双眼时,老实地收了回去。
她乌黑发亮的眼,摆明了说,膈应的就是你。
林时月制服过最难带的小孩,教训一只纸老虎再简单不过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费铭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他不说,林时月就自己说。
“买排骨还是猪脚?”
“胡萝卜还是白萝卜?”
“火腿呢?”
这招很管用。费铭可以苦了自己,但不能苦了妹妹,为了不让费茹中午吃到不喜欢的菜,林时月问什么,他就老实地答什么。
东西不知不觉地买了很多,到家后,环保购物袋的两只带子都被重量拉得变了形。
林时月放下购物袋,摸出买的糖葫芦,复又想起刚才的事,把费茹的那根递给费铭。
在人接过朝里走的那刻,林时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如魔咒幽幽传来:“费铭,你该不会还是妹控吧?”
啧。
费铭脑门上冒了青筋。
给林时曜送糖葫芦的林时月跟过来,清楚地看见了,她不依不饶:“费铭,你怎么这么喜欢生气啊?”
费铭加快脚步,进厨房找到了和林时曜一起,蹲后门门槛上吃面的费茹。
费茹从面碗里抬起头,瞧见哥哥铁青的脸:“哥,你怎么了?”
费铭吸了口气,还没回,林时月就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他没事。”
她把糖葫芦拿给费茹:“给你带的糖葫芦。”
费茹瞅瞅费铭紧抿的唇,颤颤巍巍地接过:“谢谢姐姐。”
“不客气。”
被林时月捷足先登,费铭只能把手里这根拿给一旁的林时曜。
林时曜看看他生气的脸,再看看始终笑着的林时月,用牙咬开糖葫芦的薄膜包装,咬下一颗山楂说:“我劝你最好省了和我姐作对的心。”
费铭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林时曜嚼着山楂,咬破糖衣后酸涩的口感让他紧皱了脸:“她就是个天然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屈服。”搭配上这张表情奇怪的脸,仿佛是林时月过去对他使的招数,让他苦了脸。
林时月在后院找到在削茎芥菜的林娜,拨开薄膜,不由分说地把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唔。”被吓一跳的林娜接过竹签,伸手捏捏林时月的脸颊。
费诺看见了说:“一会儿给我也尝一个。”
林时月拍了下手:“早知道叔叔也吃,我就给你也买一根了。”
“不用。”费诺莞尔,“我不是很喜欢吃糖,就是看你妈妈很爱吃,想尝尝鲜。”
林时月帮林娜接了盆水过来,方便她放茎芥菜:“原来费铭不爱吃糖,是随了叔叔。”
说起费铭,费诺劈柴的手顿了顿:“时月。”
林时月蹲在林娜身边,抬起头。
“费铭有些不好相处,要麻烦你了。”
林娜好容易嚼完一颗山楂,酸味还没过去,就哑着嗓子说他:“哪有说自己儿子不好相处的!”
她不悦地把一颗茎芥菜扔水盆里:“难怪费铭一直不原谅你。”
费诺走过来哄人。
林时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心里有种满足感:“费叔叔,我挺喜欢费铭的。”
费诺一愣,旋即朝她露出感激的笑:“谢谢。”
他们的对话被路过的费铭听见,他看了眼林时月的背影,转身上了楼。
难得回一趟乡下,林时曜闲不住,吵着要在下午带费茹去附近的冰湖上挖洞钓鱼。
林时月在厨房帮忙切菜,一菜刀下去,刀立在菜板上:“钓鱼钓鱼,我看你像条鱼。”
费茹没见过她发火,迅速躲在林时曜后面,让他独自承担火力。
被这么一吼,林时曜顿觉委屈,半大个人,个子比林时月还高,非要低着头抬眼看她,狗狗眼故作可爱地眨了眨:“我作业都做完了,钓鱼怎么了……”
那块冰湖林时月小时候也去过,每年冬天都很厚一层,还算安全。
这种玩法也是以前她教给林时曜的,究其根本,错在她身上。
林时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问问费铭。”
林时曜能找到她这里来,林娜和费诺那儿多半松口了。但他们家的情况,做得了主的,通常不是那两个大人。
林时曜和费茹站在楼梯下目送林时月果敢上楼。
林时月站门口敲了敲费铭的房门,听见请进才拉开。
她来前,费铭似乎正在练习听力,她进门后,才摘下头戴式耳机。
“什么事?”
林时月站在门边问:“林时曜下午要带费茹去冰湖挖洞钓鱼,你同意吗?”
她心里是不想费铭同意的。
那块冰湖虽然看着很厚,但每年结冰的情况不一样,两个高中生去玩,必须有大人看着。
总不能让林娜和费诺去。
他们还在蜜月期。
只有她去看着。而林时曜又是个玩起来没完没了的性子,看住他很费精神。
费铭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侧身仰头,思索了会儿说:“可以。”
林时月怔愣瞬,还是点头:“那我下去跟他们说。”
费铭把耳机重新戴回耳朵上:“再跟他们说,我也去。”
林时月停住脚。
“我想了想,都是一家人,我们以后还是和平共处吧。”
林时月侧眼看他又是背过身子,又是戴回耳机,一连套掩耳盗铃的动作,失笑地往楼下走。
不知道新得来的弟弟,小脑瓜里又想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但单听字面意思,对她没有坏处。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时月把费铭的话过一遍耳就忘了,完全没放在心上,想着和平共处的决定,费铭应该撑不过三天。
结果她估多了。
何止三天,他一天都没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