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尧一言不发反而朗声笑起来,这一幕属实让将离的脸又黑了一个度。最后在将离略微阴沉的目光下,封尧终于止住笑声,赶在将离愠怒之前,说道:
“我信!只是上神……你可太不会为自己辩白了。”
那苍白的语言,浅薄的争辩,和将离这张视之威严的脸委实不太相配。
“吾许久未曾同人争辩过。”将离道。
封尧表示理解,将离是谁,九天上神,说一不二的脾气,哪怕真有一两个不怕死的想同他辩论,只怕在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气焰就消散了。
“不如……我教教你?”封尧玩心上来,眉眼微舒,眼角上挑。
将离不说话,一双清透的琉璃眸子只盯着封尧看,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仿佛整个人都被困于琉璃砖瓦之中,看久了封尧竟有几分不好意思,连忙扭过头去。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封尧眼神乱瞟。
“为何?”将离问道。
封尧张了张嘴,原本的尴尬情绪在触及将离懵懂的神情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凑近,带着两分调戏的意味,压低声音道:“因为……被你这么看一眼,全身都发麻发软,太要命了。”
将离似乎没想到封尧会这样说,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封尧从未见过将离如此呆萌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封尧咳了两声,死死压住疯狂上挑的嘴角,接续道:“我同上神在长华宫待了一个多月,我能不知道上神有无特殊癖好?正因知道,我才觉得那仙侍有问题。”
其实这只是一方面,让封尧真正警觉的是仙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继位不过短短时日”。
日月星君继位已然有将近万年的光景,继位不过短短时日的人是他封尧,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封尧。
骤然出现的仙侍,明知他假身份却不揭穿,反而循循善诱言称将离的“卑劣”和“别有心思”,封尧不想也懒得盘查仙侍知道什么,但最快的办法便是除掉危险,所以他也这样做了,在将离到来之前将魔气化为飞灰。
闻言,将离舒了一口气,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什么那么紧张?
“话说,上神,我和魔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吗?”封尧指着那团紫黑色的不知名物体,“第三次了。”
穿云箭、藏书阁,仙侍是第三次出现的。
将离刚想开口,就听见封尧道:“哎!别拿那些幌子打发我,一个月三次刺杀,这程度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哪天睡梦中把魔族的祖坟刨了,怎么可能什么联系都没有。”
他走过去扫开树干上散落的花瓣,甩了甩长袖,重新坐回树干上,“按照这个刺杀频率,大概率我对魔族的威胁应该挺大。威胁无外乎两种,要么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害怕,要么就是我这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仰头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将离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问起另一个,“为何觉得他们所图不是你身上的物什?”
这个回答算是变相地告诉封尧,他确实是魔族的威胁。
“因为……说不通,太麻烦了。”封尧歪头,唇角一弯,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上天庭管制松泛,混进来一两个魔族也说得通,比如刚才那个。但上清境是什么地方,无论神魔,一进入就会被立刻压制修为,冒险放出会被你察觉的穿云箭和魔气,既拿不到想要的东西,还会打草惊蛇,魔族……有这么蠢?”
将离眼底闪过一丝惊叹,他想过接连异状下封尧会产生怀疑,但没想到对方会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猜中十之八九。
“你很敏锐。”少顷之后,将离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封尧笑了一声,他低头盯着衣衫一处看,看着看着忽然问道:“所以……你就要防着我?”
其实封尧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以及不该见得人,他一律不干。他那日在正殿门外偶然听到了这一句,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他应该当做没听见,事后也不应该去盘问,为双方留够颜面,但今日不知何故,或许是将离那层如冰雪长封的面具被掀开一角,露出一点封尧从未见过的风景,一瞬间他竟有了一股询问的冲动。
将离神情不变,“你果然听到了。”
封尧抬头,收起笑意,和将离四目相对,“所以呢?上神……不说点什么吗?”
封尧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抓紧衣衫,但他自己却察觉不到。
他见将离一言不发,本以为对方不愿解释,却见将离忽然抬步朝他走过去,封尧眼神一慌张,下意识就要后退,可他坐在树枝上,身后空无一物,退无可退,他眼睁睁地看着将离停在他面前,伸手掰开了他抓着衣衫的手。
“紧张?”将离将衣衫从封尧的手心里解救出来,抬眸的那一刻恰好捕捉到封尧眼底一闪而过的闪躲。
“没……没有,就是……”封尧的话说一半卡在喉咙里,对上将离视线的一瞬间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风声停滞,只余对方眼底毫无遮掩的认真,封尧略微狼狈地别开视线,似无力般说道:“好吧,是!满意了?”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将离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听见将离说:“嗯,满意。”
“不是……你过分了!”封尧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套路了。
“还想听吗?”将离眉眼舒和,他第一次发现封尧居然会如此孩子气,稍微逗弄两句便有点炸。
封尧:“听!”
将离娓娓道来,将他被天道选定为转机者的事情说了,但关于封尧可能为魔的事情却掩盖了下来。
“所以,我就这样成了魔族的眼中钉肉中刺?”封尧对传说中的天道心存敬畏,但因对方一句话自己就陷入连番险境,那点敬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也是你收下我的理由吧?你口中的责任?”
“算是。”将离道。
“那为什么要防着我?”封尧还是不懂,“我都要当你们口中的救世主了,还防着我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