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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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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宫墙上,尚宫局的廊下已挤满了捧着祭器的宫人。寒气裹着未散的夜露,让每个人呵出的白气都带着紧张的颤抖。韩宫令扶着廊柱站定,晨曦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脸上,映得那脸色苍白如纸,眼下青黑浓重,仿佛是夜露凝结而成的霜。她望着院中忙乱如蚁的人影,眉头微蹙,忽然拔高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廊下的嘈杂:“徐尚食!”

穿绯红宫装的徐尚食立刻小跑过来,发间的银梳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她跑得有些喘,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大人,七十二色贡茶已按您吩咐封存,枣泥糕正在重蒸——”

“不必重蒸,”韩宫令打断她,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痕,“每块糕点你要确保亲自督看,剖开检查内里是否有异。”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徐尚食浑身一凛,连忙应道:“奴婢亲力亲为,昨夜一夜未合眼就在厨房盯着蒸糕,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敢松懈的紧张。

韩宫令眼神一厉,沉声道:“不要误了明日祭祀大典,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任何人胆敢误事,我绝不会轻饶,定要重重责罚!”她的话语掷地有声,院子里的宫女们听了,个个胆战心惊,原本就因沈龄洳被害而笼罩在尚宫局上空的阴霾,此刻更加浓重。每个人都低着头,手脚却更加麻利,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看似虚弱却气场强大的宫令。

“高尚仪!”韩宫令又咳了两声,那咳嗽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楚,她抬手轻轻按住胸口,“天恩台三十六节台阶,冰雪一定要清扫干净,铺上红毯,务必平整妥帖。”

穿石青色宫装的高尚仪捧着一卷黄册,册页边缘已经被她紧张的手指掐出了深深的齿痕。她恭敬地应道:“遵令!只是大人,刚刚礼部的人说红毯需要半夜里铺陈……”

“他们是害怕今天还会有风雪?”韩宫令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悦,“那半夜铺上之后要是再下雪呢?万万不可等待临近,现在就去安排,立刻着手准备,要是出了纰漏,唯你是问!”她的目光如炬,扫过高尚仪有些发白的脸。

说完,她的目光又转向远处搬运祭器的叶尚寝,提高了声音:“叶尚寝,祭器库第三层的青铜爵,用沸水连煮三遍,听见了吗?一定要煮透!”

叶尚寝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鎏金爵,闻言赶忙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宫令大人放心,奴婢一定做好此事,不敢有半点马虎。”

韩宫令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知道她还在为叶限的事情担忧,便放缓了语气,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焦急叶限的事情,但是眼前明日便是天恩台祭祀大典,这是天大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分心,你要打足精神来,做好自己的差事。”

叶尚寝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涨红,不知是因为被说中心事,还是因为紧张,她连忙垂下头,恭顺地应道:“奴婢知道,谢宫令大人提醒。”

韩宫令没再看她,转向抱着祭服的谭尚服,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静贵妃送来的玄色祭服,锁进暗格,任何人不得靠近,钥匙你亲自保管。”

谭尚服看着韩宫令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孔,嘴唇动了动,原本想说“您该歇息”,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袭玄色祭服抱得更紧了。廊下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动着众人的衣袂,也吹动着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玉浓望着韩宫令眼下浓重的青黑,忍不住担忧道:“宫令大人,您已一夜未眠,该好好歇息才是。这些琐碎事务有四位尚宫大人帮衬,您不必如此劳心。”她的目光落在韩宫令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里还留着今早掐出的月牙形红痕。

韩宫令缓缓摇头,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不知为何,自打得知沈大人被害,我这心就一直慌乱难安。若不亲自盯着这些事,满脑子都是沈大人的模样……”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像是在强压下什么东西,“只有忙起来,才能暂且不去想。”

玉浓张了张嘴,看着姑母苍白憔悴的面容,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这一夜之间,韩宫令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连说话时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韩宫令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差人去把东宫的沈尚宫请来。”

“是!”玉浓应声退下。

不多时,沈柔则匆匆踏入提教院。她神色略显憔悴,眉宇间带着一丝迷茫。见到韩宫令,正要行礼,却被韩宫令抬手止住:“不必拘礼,我有几件事想问你。东宫现在怎么样了?”

沈柔则面露难色,轻轻叹了口气:“静贵妃亲自来了一趟,如今让柳营暂代沈大人的差事,负责照顾太子。”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宫中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宫令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关于沈大人被害一事,你可听闻了什么消息?”

沈柔则咬住嘴唇,缓缓摇头,眼中透着迷茫:“谁也不知道沈大人是何时离开东宫的。我听东宫的宫女说,有一扇小门,沈大人是从那里出去的。但他究竟去见了谁,又为何会死在路上,这一切都还是谜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这重重谜团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差你来,是想你今日就留在提教院。”韩宫令垂眸盯着案上未凉的参茶,指节抵着心口轻颤,“自沈龄洳出事,这心就像悬在井边的水桶,晃得人发慌。”

沈柔则望着韩宫令青白的面孔微微惊讶。这是她头回见韩宫令卸下冷硬甲胄,露出内里摇摇欲坠的真身,连声音都带着散架般的疲惫:“总觉得祭祀要出乱子。”

“大人放心!”沈柔则突然叩首,发间银簪撞在青砖上发出脆响,“奴婢今天留守尚宫局,帮助大家一起筹备祭祀大典的事宜。只是奴婢一直牵挂着叶限,大人明察,叶限不会杀人!”

“我知道她是清白的。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成长的,我不相信她会杀人,何况会杀掉一个疯疯癫癫的宫妇?只是现在我们无暇顾及此事,就连叶菱也要忙活祭祀大典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牵挂叶限,我向你承诺,等祭祀大典结束之后,我会亲自面圣,向陛下禀明,会彻查此案!”

沈柔则眉宇之间的阴云消散几分,她欣喜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韩宫令。

“这宫里能有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不容易。”韩宫令的话一语双关。

沈柔则猛地抬头,见韩宫令眼角沁出了几滴眼泪,还没容她瞧个清楚,韩宫令举起已经冷掉的参茶一饮而尽。

掌灯时分的尚宫局如被捅破的马蜂窝,宫灯把廊下照得亮如白昼,却照不褪宫人脸上的疲惫。

高尚仪扶着腰喘气时,发间银钗险些掉在地上,沈柔则正弯腰搬着青铜爵,素色宫裙扫过湿漉漉的青砖,沾了满脚雪泥。

“都歇会儿!”徐尚食端着蒸笼叫嚷,笼屉白雾里浮着她发红的眼眶,“宫令大人说了,大家辛苦了,特命尚食局做了餐食,大家想用!”话音未落,玉浓已和李嬷嬷抬着食盒进了提教院,却见韩宫令斜靠软榻,指节抵着心口轻颤,案上参茶腾起的热气都暖不了她泛白的唇。

“姑母多少吃些。”玉浓把炒时蔬推到她面前,指尖触到她腕间发烫的旧疤,“徐尚食特意没搁姜末,说您嫌辣。”韩宫令望着青瓷碟里翠生生的菜心,忽然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小太监跌撞着闯进来,灯笼光照得他脸上汗珠子发亮:“启禀宫令大人!端慧公主遣人送帖子求见!”

韩宫令正要夹菜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敲在碟沿发出脆响,那声音未落,玉浓已抢步挡在她身前。 “天恩台大典在即,宫令大人忙得脚不沾地……”玉浓含笑接过帖子,指尖却在封蜡上快速摩挲,“公主可有说是什么要事?”小太监缩着脖子摇头。

韩宫令突然按住玉浓的手,她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备轿,我去。”

“大人!”玉浓急得转身。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我去去就回去不必忧心挂碍。”

韩宫令撑着案几起身。

廊外传来轿子抬杠的吱呀声,玉浓望着韩宫令踉跄的背影,李嬷嬷上前安抚道:“姑娘不必担心什么风浪大人没见过,那端慧公主多年流落民间多年,恐怕也是紧张,想见见宫令大人聊聊祭祀大典细枝末节,害怕出错。”

玉浓叹气道:“但愿如此!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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