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出来当然是找乐子了,跟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有什么关系。”不良中传来一片嘘声。
“喂,别冲动。”我伸手攥住怒不可遏的少年挽起的衬衫袖口,阻止他即将挥向不良青年的拳头。
少年酒红色的头发在灯光照射下更显得鲜艳夺目,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你居然拦着我。”
那几个不良不怀好意地起哄,“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啊!”
“就算是打架,我们也不想被说成欺负小孩子啊!”
“……”
向日岳人用力甩开我的手,那群青年也想要一拥而上,车门再次被打开。
“不要轻举妄动,我已经叫了警察哦。”忍足侑士对着向日岳摆了摆手,款款行至我们身前前,右手举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开口。
“切,到底是小鬼,真以为我们怕警察吗?”为首的青年不屑地嗤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怕,”忍足侑士推推眼镜,反光的镜片划过一道光亮。
“但是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被刑拘,怎么想也不太合算。”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距离此处十米左右的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下几名或站或蹲的壮年男子。他们虽然姿态闲适地交谈着,但是目光却不着痕迹打量着这里,看体型都训练有素,像是保镖一类。
那几名不良青年脸色微变,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交给了可靠的忍足少年前去交涉。
有些受惊的栖川遥和栗生秋叶被栖川家前来的司机接走,向日岳人则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拽着我的袖子将不情不愿的我拖上了他们的车,还做了如下解释。
“要不是你带栖川去了这么个地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于是我很荣幸地再度获得了与校园偶像同坐一车的机会。
摔,才怪。
在向日岳人打开车门,示意我先上车后,我弯下腰,一眼看见车内最里侧的暗金色少年。
制服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脸上表情。
真是冤家路窄,车里坐着的那位不正是今天下午和我不欢而散的日吉若么。
我犹豫了一下,身后的向日岳人不耐烦地开口,“你在磨蹭什么?”
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后排最中间的位置,尽量避免与对方有身体上的碰触。
待我坐定,向日岳人矮身,左侧的座位向下略微一沉,他修长手指扣在车门开关处,车门被稳稳关上,小苍兰的淡淡香气在鼻间弥漫开来。
于是右手边是神情难测,老神在在的日吉若,左手边则是面色不善,脸色阴沉的向日岳人。我像是块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两人中间,无所适从。
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状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低下头,眼睛盯着裙摆上的格纹,恨不得将其研究出朵花来。
“你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良久,少年处在变声期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忿。
“那样的人渣,你也要维护吗?”
对上向日岳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下一秒,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向日学长,幸好你没有挥出那一拳,否则你就要被禁赛了。”
原本还愤恨不平的向日岳人呆住,晶蓝的眼眸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又恢复。
“啰嗦,谁叫你多管闲事。”他双臂环胸,扭头偏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我。
听听这恼羞成怒的语气,我抽了抽嘴角,对这位向日少年的傲娇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你跟栗生秋叶还有栖川遥很熟?”另一侧,日吉若看着我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挑眉问道。
我抬手拢了拢头发,“还行,之前说过几句话。”
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片刻,冷哼一声,“你最好离她们远一点。”
拢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抬眼看进他的眼眸,“为什么?你好像没有妨碍我社交的权利。”
他将右臂架在窗玻璃上,眼睛看向窗外,没有给我一个眼神,口中冷漠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有钱人家的少爷脑回路和正常人似乎不太一样,如此这般总结的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内。待忍足侑士搞定一切上车后,车辆平稳地行驶过两个路口。车内没有人说话,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大概是中午吃得感冒药起了效果,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意识缓缓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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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家……”车内很静,向日岳人半晌没有听到身侧人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回头询问藤原真子的家庭住址。
却不料一回头他就将剩余话语吞入肚中,女孩子闭着眼睛,沉静的睡颜映入他的眼帘。
她的头发不像一般追求时髦的女生那样做了各种造型,又黑又直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散落在薄薄的肩膀上,整齐的刘海下面一张白到有些透明的脸庞,衬着清秀的五官,长得像是老师最喜欢的安静、乖巧、听话的学生。
初次见面他也是这样认为,开学典礼的那天,他站在礼堂前的楼梯上维持纪律,一眼就注意到她。不同于青春期女孩子元气活泼,她沉默地一个人行走,眉眼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倦怠和冷漠,时间在她身上竟然有瞬间的静止。
在礼堂大厅,他一眼就注意到玩手机的她。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照出她巴掌大的脸庞,她寂寥的神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十分碍眼。直到没收掉她的手机,看着她满脸的惊讶错愕,他的心情才多云转晴。
那女生很特殊,特殊到一向对女生不感兴趣的日吉若也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向日岳人虽然有股来源不明的烦躁心情难以缓解,但是对于后辈的恋情却喜闻乐见。
毕竟国中三年加上高中三年,学校女生虽然对他们网球部正选趋之若鹜,但真正有(过)女朋友的人却屈指可数,网球部正选达成了全员单身的目标。原因很简单,忙着将汗水挥洒在网球场上的他们没有时间分给除课业以外的事情。
国中时期因为输给青学止步全国四分之一的事情成为了迹部景吾乃至整个网球部的耻辱。从那以后他们的部长迹部景吾就将青学的手冢看做宿命般的对手,整个高中三年对网球部实行绝对高压统治。
所以恋爱就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平心而论,藤原真子长得还行,看样子也是单纯乖巧,善解人意那一类型。就在向日岳人盘算着如果两人能顺利交往,他一定要让日吉若请自己吃饭。
直到那天见识到藤原真子面对慈郎时身上忽然爆发的某种惊人气势,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女人眼中带着沉沉的死气,不似凡间活人一般。所以不能怪他当时反应激烈,相信当时侑士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一反常态不顾绅士风度地阻拦在慈郎面前。
向日岳人这时才发现藤原真子真正的性格和她的外表一点也不吻合。表面纯良无害怯懦小心,骨子里却有着万事不放在眼里的张扬肆意。
他要收回在日吉面前说那女人不错的话啊啊啊,藤原真子根本就是表里不一,而且不识好歹。
那女人根本没自觉,吃饭时不知死活用露骨的言语调戏他也就算了,毕竟是他失礼在先。昨天在医院里明明脸色苍白如纸,还拒绝他的外套,是嫌弃他有汗臭味吗?明明自己每天都有认真洗澡,还喷了止汗露的说。
该死,当着众人面被拒绝什么的,向日岳人不愿再回想当时那尴尬的场面。这也就算了,关键是第二天早上那女人经过校门时居然装作不认识他。
从来没有被女生这样无视的向日岳人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累积的愤怒在看到街边不良青年对藤原真子伸出的肮脏爪子时达到了一个极值。
本来结束部活后向日岳人打算直接回家,可是家里司机临时有事请假,他便顺势蹭了日吉若的车。坐在车上的日吉那家伙不知为何接了个电话后就面色阴沉,命令司机临时改变路线,将车行驶到这样一个繁杂的街道上。
他正想问日吉原因,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藤原真子和凤长太郎的女朋友一年级的栖川遥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从某家店铺出来。
日吉若怎么会知道藤原真子在这里,难道是跟踪?就在向日岳人还没从自家学弟这样变态行径的震惊中回过神,那群不良青年的脏手就往藤原真子的脸上凑。
然后他不待车停稳,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挥拍将网球不留余地地朝那人脸上打去。
藤原真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日吉出声解释,向日岳人都没想到她居然宁愿自己受委屈,是为了他着想。
这是他在冰帝最后一年,如果因为暴力事件而被禁赛,那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所以,他是被这女人保护了吗?
向日岳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睡着那人素白的脸庞,心思百转千回,打算伸手脱下制服外套给她披一下,睡着的人应该不会有拒绝的权利。
然而不待他有动作,最里侧的那人先他一步将手里外套轻柔地罩在藤原真子的身上,路旁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透过车窗,照射在少年暗金色的碎发和眼眸中。借着明明灭灭的灯光,向日岳人看见日吉若的一脸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