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通过狐狗狸桑的占卜游戏附身到了栖川遥身上。无师自通倒也真是很了不起。”我真情实感地表示佩服。

“既然这样就不要阻挡我的路，你也知道她们并不是无辜者。”她尖锐的尾音和着风声。

高空之上，风吹开她额前碎发，双眼之中暴涨的血丝撑得她眼眶汩汩流出鲜血，癫狂杀意喷薄而出。

“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无奈耸肩，我装作异常淡定地开口，“可是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说也得办到才行。”

话音刚落，风刃便擦着我的脸颊而过，险险避开，还是一丝痛感划过，不用看也知道这下算是破了相。

“你活着的时候要是脾气能有这样的三分硬气，也不至于这么惨。”啧了一声，我伸手抹掉脸上的血迹。

死魂当然与生人不同，生前的大善人一朝身死，也会变得喜怒不定，对方即使对我痛下杀手我也不觉得意外。

果然下一秒种，空气极速形成的漩涡向我挤压过来。

四周是高高林立还未封顶的建筑，钢筋裸露在混凝土表面，形成巨大的水泥丛林，离四周住户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即使发生异动，也不会引发别人注意。

足尖落在一截突出来的钢筋上面，我一面闪避，一面寻找对方弱点，对方顶着栖川遥的身体让我有些束手束脚。

短短几秒，我已经闪避开她发过来的五六个风刃。可能因为坠楼的关系，她是我最不善应付的操控空气这一类型。

敏捷性强，控制距离远。她是很可怜没错，可再这样下去，劳资的命就要折在这里了。

气喘吁吁地再次躲避，我咬牙从背包里取出符纸，食指和中指并拢，不管不顾地反手推出。

霎时间雷电轰鸣声中，大量液化的水雾带着阵阵硝烟味弥漫在四周。我瞅准机会扑上前抱住从高处堕落的阴影。

栖川遥惨白着一张脸静静横躺在我臂弯中，眼睛紧闭。

悬浮在空中的女孩半边脸乃至身体都血肉模糊，半边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怨毒。

“杀了你！”空气中带着她尖锐凄厉的叫声，音调高到我的耳膜振动到发痛。伴随她的叫声，天空暗了下来，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没了阳光，即使是魂体状态的她也可以自由行动，栖川遥的身体反而抑制了她的能力。

长长的指甲扣入我脖颈间皮肉上，冰冷尖利的触感带着死亡的腐朽气息。

她只有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眼睛则露出皮下组织的肌理，上面嵌入一层碎石子，应该是坠楼后脸部砸到水泥汀上所致。

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当时的疼痛和绝望。捻着符纸的手顿了顿，脖子上的力道瞬间被收紧。

“不要，放手！”少年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带着焦急和。

脖子上霎时得到片刻松闲，我低头去看，黑色的车门敞开，芥川慈郎满目惊惶，日吉若右手斜插进口袋，看向这边的目光如炬。

视线搜寻片刻，没有看见栗生秋叶，也没有看见三城咲。

心里沉了沉，难道是我的判断出现错误？瞅准这个空隙，身体下降稍许。

“接着！”

我将臂弯里的栖川遥扔给芥川慈郎，抬头又对上浅野晴奈的狰狞脸庞。

然而她面上方才的腾腾杀意却消散了，完好无损的一只眼睛怔怔盯着下方，支离破碎地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眷念。

芥川慈郎正抱着栖川遥的半边身体不知所措，似乎心有所感一般，抬眼对上浅野晴奈的视线，惊疑不定。

“浅野，你是浅野对吧？”

浅野晴奈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芥川慈郎放下栖川遥，急急冲上前，慌乱中带着激动，说话却前言不搭后语，“你离开好久，我还以为……没事就好……”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殷红色血泪顺着浅野晴奈血肉模糊的眼眶流了出来，“芥川学长……不怕我吗？”

“我……我杀了天海同学，还想杀死三城同学……”

话还未说完，就被急急打断，“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害怕你沾染了鲜血不能成佛。”

黑云不知何时散去，月光下注视着她的少年眼中有星辰煜煜生辉，神色温柔而歉疚。

“对不起，是我发现的太晚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一想到喜欢你的我遭受着那样的对待……”

芥川慈郎的声音近乎哽咽，眼中有晶莹的光芒一闪而过。

浅野晴奈脸上戾气尽散，看上去平和许多，只是目光哀戚地看着芥川慈郎，点点光芒从她的足尖处散开。

虽然确实令人感动，但是浅野晴奈的情况岌岌可危，我不得不打断这一人一鬼的互诉衷肠。

“刚才给你地址，让你去找栗生秋叶，你找到了吗？”

芥川慈郎正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伤中充耳不闻，我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在车上。”日吉若的手依然插在裤兜里，一副装X的高冷模样，目光却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脸颊，眉头紧蹙，“你受伤了？”

说着探手过来，就要捏着我的下巴仔细查看一番。

我侧脸避开，“只是擦伤。”

他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垂了下去，开口问，“是你告诉芥川学长她们在学校的生物实验室里。”

“嗯，大概是因为我有特殊能力？”半真半假地开口，我转身弯腰将栗生秋叶从车内抱了出来，让她横躺在地上。

随手捡了块碎石块，在地上绘制出曾经在不知名的书中看到过的阵法，然后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瓶装着红色粉末的塑料瓶，打开瓶盖，沿着阵法痕迹倒了上去。

“诶，真子，你要做什么？”芥川慈郎终于将注意力移开，看着忙忙碌碌的我不解地问。

我的眼睛只盯着躺在阵法中间的栗生秋叶，“狐狗狸桑游戏成功的秘诀在那里，你们知道吗？”

“哈？”芥川慈郎一头雾水，日吉若的眼神顷刻间锐利。

“在我和栗生秋叶还有三年级女生做狐狗狸桑游戏那次，所有的人的占卜其实都已经实现了。啊，与其说是占卜，不如说是愿望。”

那两个三年级学姐的愿望均得到了满足，而当时我的想法是想要看看狐狗狸桑是否真的存在，然后硬币就开始动了。

“还有天海美、三城咲、栖川遥和栗生秋叶那次，栖川遥告诉我，天海美的愿望是希望被芥川慈郎注意到，留下深刻印象。人死了，不就被别人注意到了，也算另一种愿望的达成。”

以及栖川遥想要请来浅野晴奈的魂魄，给天海美和三城咲永生难忘的教训。

“游戏成功的秘诀就在于栗生秋叶和占卜用的古怪纸张。”

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梳理清楚，日吉若若有所思。

“确实，两次事件中都有栗生秋叶的参与。”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芥川慈郎的视线在我们之中游移，满脸不解，“栗生秋叶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芥川学长之前不是说过，浅野晴奈的魂魄不全吗？另外一部分就藏在栗生秋叶体内哦。”

“什么？”他目瞪口呆。

“浅野晴奈的魂魄因为执念，一部分跟随你身旁，另外一部分则跟随在天海美身边。要想召唤非人的东西，需要以鲜血为引啊。”所以那张纸里才会含有天海美的身体组织。

以仇人之血引来复仇的冤魂。

小声默念咒语，地上的阵法光芒大盛，躺在地上的栗生秋叶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点点光芒从她身体中浮出，归拢到浅野晴奈的魂体上。

“芥川学长希望我能成佛吗？”血肉模糊的残躯回复如初，淡淡月华之下，浑身浅白的清秀少女定定望着芥川慈郎。

“当然希望啊。”芥川慈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喜欢我很痛苦吧。”

“没有哦。”浅野晴奈脸上的笑意柔柔，“喜欢上芥川学长，是我活着时候最快乐的事情。”

芥川慈郎身体一震，伸出手想要拥住少女入怀，然而只是揽了一怀的空气。

“假如能重新开始，我还是希望能与芥川学长相遇呢。”伴随着她散开在空气中的话语，点点光芒在她身体上绽放。

橘粉色头发的少年伸手去抓，光华从指尖流出，消散在空气中，他垂着头背对着我们，口中呢喃着，“如果能早一点，在你活着的时候爱上你，就好了。”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已经泪流满面。

大概很痛苦吧，爱上一个已经死去两年的人。更令人遗憾的是这个人生前是如此爱你。

那天晚上结束后，我依然如往常一样去上学，其他人除了日吉若外全部缺席。

学校里风平浪静，天海美被定性为自杀的消息也没有翻起太大的波澜。

在这方面我还得对只手遮天的日吉组表示感谢，否则东京警署不会善罢甘休，追查下去又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学校里唯一改变的事情是增加了摄像头数量和校园巡逻人员，我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减少校园暴力事件的发生。

大概过一个星期后，托日吉若的关系，我登门拜访了眼前这家看上去就收费不菲的私人医院。

已经缺席一个星期的栖川遥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