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东京的前一天,南见月还是答应了赤苇京治出来见一面。
南见月在出门前收到了赤苇京治的信息。
【今天是阴天,多穿一件外套,别着凉了。】
推开窗感受了一下温度,南见月决定去换一件稍厚些的格子外套。
日本的四季很分明,三月初已经开始回暖,但仍然要注意保暖。
上午九点。
赤苇京治提着纸袋站在路口,他穿了一件浅驼的毛衣,针织的纹路显得人很柔和。微微垂这头,微卷的发梢在风中摇晃,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南见月在街对面朝他挥了挥手,赤苇京治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快步往她这边走来。
风很大,看着整张脸都恨不得缩进衣领,面色发白的少女,赤苇京治用比她高大得多的身形挡住了风,又从纸袋里拿出热可可,掀开盖子递到了她嘴边。
南见月看了他一眼,赤苇京治面色如常,仿佛他们还是亲密的恋人,于是她便从善如流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糖度和温度都很合适,温热醇香的液体从喉咙流进胃部,南见月因为起床气和冷天气产生的坏心情终于缓和几分。
今天不算是约会,她也没有做什么规划,等到她慢慢地喝完大半杯热可可,又吃了一块他递过来的巧克力,这才抬头看他,“我不想喝了,京治,我们去哪里?”
赤苇京治道:“我想去看看新刊,见月陪我去吧。”
“嗯。”
他将纸杯收回,自然地喝完她剩下的小半杯热可可,将纸杯装进袋子后与她肩并肩走向不远处的车站。
上了电车,南见月本来被风吹得清醒了些的脑袋又开始困意上涌,赤苇京治扶着她的侧脸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看着闭着眼睛的南见月,感受着肩膀处令人安心的重量,赤苇京治终于露出了一抹明显的温柔笑意。
等到南见月被叫醒,她揉了揉眼睛,拉着赤苇京治的衣角跟着他下车。
看了看周围,南见月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平时不是在这里买书吧。”
赤苇京治拉住她的手,道:“不小心坐过站了。”
南见月微翻了个白眼,与其相信赤苇粗心坐过站,不如相信她今天晚上一发抽出SSR卡。
他的手也是一如既往的很暖和,大概玩体育的男生都这样?不过此时也没有比较对象。
南见月想抽出来,但赤苇京治稍稍用了些力握住没抽动,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适时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叹了口气,南见月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手带着她往前走去。
这是一家陌生的书店,几乎已经接近墨田区了,离她家和学校都很远,南见月只来过一次。
不过那次的经历狼狈又奇妙就是了。
赤苇京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值似乎往积极的方向偏移了一点。
这家店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更像是提供书籍和桌游的休闲吧。
赤苇京治挑了一本看起来就很晦涩的文学作品,南见月随便拿了一本漫画,两人找到了一个用帘子与大厅隔开的小单间。
小单间不算大,放下沙发和书桌之外便只留下了转身的余量,灯具是柔和的散射灯,亮度也是能够看清书本但又不算太亮的程度。
此时是上午十点,店里几乎没人,十分安静。
静的她甚至能够听清身边人的呼吸声。
赤苇京治翻了两页又放下书,捞起将半个身子都靠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南见月,道:“这样看会斜视的。”
南见月任由他把她的坐姿扶正,懒懒地靠在他肩头。
该说不愧是打排球的体育生吗,赤苇的身材很好,上臂的肌肉在休息时很柔软,靠起来很舒服。
“赤苇,我们分手了。”
自从交往之后,南见月一直是叫他的名字,几乎是akaashi的发音一出来,他就开始慌了。
赤苇京治想要去触摸她脸侧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过了一小会儿,他咽了咽口水,但仍然发出带着一丝艰涩的声音,“可以不分手吗?”
南见月摇了摇头。
“不可以喔。”
她虽然没有抵抗今天以来他所有刻意的亲密,却不会像之前一样主动牵上他的手,也没有吻上他的脸颊,更不会用笑意盈盈的眼神看着他。
赤苇京治把抽走的漫画还给她,语气带着些急切,“是不是我管你太多了?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的话,我,我可以……”
他看着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开始变冷,心也有些发冷。
南见月摸了摸他的脸,道:“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京治,你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恋人。”
赤苇京治更加不解,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目光失落又难过。
南见月用一种比他更不解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很奇怪,京治你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嗯……果然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吧,但是我们还是要分手喔。”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赤苇京治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看完这本漫画,我就要回去了。”
行李还没收拾完呢,不过这个就不需要告诉前男友了。
她享受了这段时间以来,赤苇京治独属于她的热烈和真挚,度过了非常高兴的一段时间。
但南见月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失去的。
决定分手的时候当然会有难过,但是南见月觉得自己的情绪就像存留在容器里的某种流体物质,只是在倒出来的时候会感觉到刺痛,下定决心将所有的尽数剥离后,情绪又被密封起来,像是真正的固体一样不容动摇。
赤苇京治咽下了想了很久的挽回话语,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多次挽留只会让她反感,需要从长计议。
来日方长。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但他仍然有一种对未知的不安感。
——
初来兵库,南见月觉得祖母家附近的小公园是个写生的好去处。
稻荷崎的入学面试,祖母建议她可以带一些作品去,于是南见月干脆一连几天背着画具来到这里。
她总是习惯带一些点心,用以补充体力。
昨天是清香粉糯的芋泥饼,前天是香甜浓郁的曲奇饼干,大前天是晶莹剔透的水信玄饼……
大风吹过,被花瓣劈头盖脸砸懵了的南见月一抬头就看见了可怕的景象。
自己辛辛苦苦画了一下午的画纸被夹杂着叶片的大风裹挟着,即将落入泛起涟漪的溪面。
那是这几天来她最满意的一幅!
在她惊恐的视线中,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准确地抓住了单薄的纸张。
那是个深色头发,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似乎仔细端详了一下纸张上的画作,抬头与她对视,眉毛一挑,道:“画的还挺漂亮的。”
南见月不置可否,朝他伸出了手。
男生把画纸交还给了她。
手指修长,手掌宽大,短袖T恤让他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长得也很好看,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貌似还有些眼皮肌无力。
总之,就外貌而言,他很符合南见月的审美。
“谢谢你,这是谢礼。”
宫治愣愣接过,还没说什么,却见她已经收拾好了画具转身离开。
他坐在溪边樱树下的长椅,打开了饭盒。
里面用塑料杯装了两个可爱的布丁。
金黄的色泽,细腻的质感,顶部的焦糖液莹润闪亮,还未入口就让宫治看直了眼睛。
他揭开盖子,细细品尝。
是他想象中的柔滑口感,牛奶和鸡蛋是这道甜品的主角,只需要用舌尖轻轻一碾,醇厚的奶香和鸡蛋香、馥郁的香草味就争先恐后地占据感官。
焦糖液带着苦香,与布丁的甜香交融在一起,回味无穷。
花瓣落在他的发丝和肩膀上,宫治没管,只是抿着唇,一边回味着口中美妙滋味的余韵,一边眼带不舍地看着饭盒里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布丁。
下定了决心,他重新扣好了饭盒。
果然还是带回家,作为晚饭后的甜点和辛苦训练了一天的奖励吧。
他的设想很美好,可惜家里有一个混蛋。
“南?”
宫侑疑惑地看着被藏在冰箱里最角落的小饭盒。
宫治那家伙,从晚饭的时候就盯着冰箱,实在是让人很在意。
奶黄色的饭盒上面没有图案和品牌名,只在盒盖的右上方贴了一个可爱的贴纸,贴纸上还用汉字写了一个“南”字。
卡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裂纹,但仍能够正常使用。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宫侑掀开了盒盖。
“是布丁!”
兄弟的布丁就是自己的布丁,宫侑甚至没顾得上去拿勺子,直接幸福地嗷呜一口倒入口中。
“好吃吗?”
“……好好吃!诶!”
“砰!”
“你是猪吗,这是第几次偷吃我的布丁了?”
宫侑看着宫治恐怖的神情咽了咽口水,但口中仿佛还残留着刚刚囫囵吞下的焦糖布丁丝滑的口感。
他冒着可能还会被宫治揍一顿的危险追问道:“阿治,在哪里买的布丁,好好吃!”
宫治瞪着他,发现这个混蛋仍然毫无悔改之意,他的拳头越捏越紧。
不过最终,他还是想起了自己要与人为善的信条,臭着脸一把抢过饭盒,“……不是买的,应该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