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汐月不放心女黑鳞鲛人的伤势,决定在西海军中多留宿一晚,等这女黑鳞鲛人渡过了危险期再去涂山。
晚上敖摩昂在军中燃起篝火,敖荣抬来数百坛美酒佳酿,与敖汐月和军中众兄弟们把酒狂欢。
一群人正喝得尽兴,军营的辕门外却传来阵阵喧哗声。
“我们大太子已经网开一面,放你们这群黑鳞鲛人回去!还不赶快走!”几名守在辕门外的军士,举着手中银枪,驱赶着几个还不愿走的黑鳞鲛人。
“可我们的公主还生死未卜!我们回去如何向我们的王交代!”说话的是个年长些的黑鳞鲛人,胡子已经一半花白,“若是公主已经战死,我们宁愿一起陪葬!也不苟活于世!”
“你们公主是谁,我怎么知道?快走!快走!今晚我们西海六公主来军中,大太子和二皇子高兴,正设宴款待,谁还有空顾得了你们的什么公主?”那军士道。
“若是不能得知公主是生是死!我们绝不走!”那年长的黑鳞鲛人说着,便直接跪了下来,他身后的黑鳞鲛人见他跪了,也纷纷效仿。
“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那军士举起手中银枪,用枪尖对着那年长黑鳞鲛人的眉心道。
“倒是个忠仆。”忽地,敖摩昂抬手拦下那军士的银枪,从那军士身后走上前,他身旁还跟着敖汐月和敖荣等一干军士。
“你们说得公主,可是那个戴着面具,带领着你们屡次犯我们西海边境水域的女黑鳞鲛人?”敖汐月也跟着上前道。
“正是!正是!想必您就是刚刚这位军爷说得西海六公主吧!”那年长的黑鳞鲛人,见众人之中唯一是女子的敖汐月,与大太子敖摩昂和二皇子敖荣并肩而立,便猜测出她的身份,立刻回道,“我们的王如今年事已高,公主为了替父出军,才不得已戴着面具,扮作男子,并非有意欺瞒!公主只是担心自己的容貌不足以威慑敌手,也担心旁人若是知道她是女子,免不得生出事端!这些年我们这支黑鳞鲛人族生活越发艰难,不得已之下公主才会带领着我们屡屡犯你们西海!”
“生活艰难,就要去抢他人地盘!你们这些……”敖荣刚要发怒,却被身旁敖汐月出声制止。
“我曾听四哥说,凡间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不想你们这支黑鳞鲛人族里也有!”敖汐月道,“你们的公主伤势过重,我们的军医已经看过,说今晚是个关键,若是你们想等消息……”又转头对敖摩昂道,“大哥,就让他们在辕门外等着吧,不过一晚上,明早再赶他们几个走也不迟,如何?”
“小妹既然替他们说话,那就这么着吧!”说着,敖摩昂又对跪着的那几个黑鳞鲛人道,“但是你们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多谢大太子!二皇子!多谢六公主!”年长黑鳞鲛人与他身后那几个黑鳞鲛人,纷纷向他们三人叩头跪谢。
“不必谢我们!你们自求多福吧!就看今晚她自己能不能熬得住了!”话音一落,敖摩昂便转身返回军营之中。
敖汐月再看了一眼那几个跪着的黑鳞鲛人,也跟着敖摩昂和敖荣返回军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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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快走到篝火前,敖汐月叫住敖摩昂。
“你这鬼灵精!又想从我身上打什么注意?”敖摩昂停驻脚步,转头一颗“糖栗子”敲上敖汐月的脑门。
“好痛啊!大哥!你干嘛打我!”敖汐月捂着额头,委屈道,“我还能打什么注意?我只是想求大哥你,救救那位黑鳞鲛人族的公主!”
“想都别想!”敖摩昂道,“别说龙丹不能轻易拿出,就是拿出也不是用来救她的!要救你自己救!”
“我的仙力才多少?我要是能救,我早自己救了!如今放眼这西海军营之中,也只有身为西海大太子的大哥你!能救她一命了!再说二哥那性子,没用他的擂鼓瓮金锤砸伤人家公主就不错了!”敖汐月一边拍着马屁,一边不忘再次提醒敖摩昂对方只是个弱质女子。
“你说什么都没用!不救就是不救!”敖摩昂索性转了身,往敖荣的军帐而去。
“大哥!这回你还非救她不可了!她一个女子能与你这数年间打成平手,最后却还被你杀了,若是传出去!别人会以为大哥你欺负一介女流呢!”敖汐月却不放弃,跟在敖摩昂的屁股后头,“你这一世英名在这四海八荒可就毁了!但若是你这次因为伤了她,却又返过来救她一命,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可就换做是她和这支黑鳞鲛人族欠我们西海人情了!想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来犯我西海水域,别人也会觉得是大哥你心胸开阔!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好了好了!你少拍我马屁!我说不救!就是不救!”敖摩昂掀开敖荣的营帐,“你不是说我身上有味吗?我现在就去洗澡!你可要再跟着进来?”说着,敖摩昂哼笑一声,便一头钻入营帐内。
敖汐月站在帐外,两手环于胸前,心道,大哥一向口硬心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信你不会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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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汐月一人站在帐外,呆呆地望着头顶皎洁的明月出神。
都是公主,一个要为了一族的人替父出征,而她却在父王和母后的庇佑之下可以为所欲为,就连曦颖姐和她的姐姐也是为了一族的兴盛平安,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换。
四哥说凡间帝王的女儿有不少也是为了保一国太平,远嫁他国,虽生在王室却还不如普通百姓,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想来她这个公主做得还真是轻松!
“公主,公主。”香墨走过去,轻轻唤道,将一件披风罩在敖汐月肩头,“在想什么呢?”
敖汐月回过神,握上香墨抚在她肩头的手,那手又柔又暖让她安心:“香墨,你有何愿望?可有想做之事?可还恨着凡人?”
香墨闻言,如往常一般淡淡笑道:“天地万物都有其因果,香墨的父母虽因凡人而死,但也是遵了自然之道,凡人打鱼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大鱼儿吃小鱼,小鱼吃小虾也是为了存活下去。香墨得龙后开化,才能修炼成精,化出人形。香墨不恨凡人,香墨当年虽是为了报答龙后之恩,才自愿留在公主身边,如今公主一天天长大,香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公主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敖汐月抱住香墨,如像娘亲撒娇的女儿般,将头依偎在香墨的胸前:“香墨,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可以像大哥和二哥那样,守护西海,守护西海的子民!”
“你即便不是男儿身,也可以守护西海,守护西海的子民,你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便可,并不是只有上了战场才能做到这些。”香墨轻抚着敖汐月的头。
“父王和母后让我嫁给青丘的狐王,青丘是上古的狐族,我们西海若是与青丘联姻,西海在四海八荒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敖汐月轻语道,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相信龙王和龙后让你嫁去青丘,并非为了西海安定。”香墨捧起敖汐月的脸颊道,“而是跟我一样,希望我们西海的六公主能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我知道,香墨!可是不这么想,我就说服不了我自己!”敖汐月道,她的心里如今住进了那个凡人,但是她知道凡人寿数极短,即便她跟他在一起,与他也不过就这短短一世,下一世,他会喝下孟婆汤,转世将她忘记。
“我们的六公主若真不想嫁,我想龙王和龙后也不会真的逼迫公主,但若是公主只凭一时印象,就断定那个青丘的狐王并非良人,就有失偏颇了。”香墨柔声道,“这次涂山的二小姐嫁去青丘,公主不如乘此机会再看一看那青丘的狐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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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大太子敖摩昂睡在床铺上辗转反侧,耳边是二弟敖荣响如擂鼓的鼾声,但他真正睡不着的原因却是此刻躺在他自己帐内的人。
许久,敖摩昂叹了口气,还是坐起身,穿上外袍,守在帐子外的军士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儿,他回说睡不着出去走走。那军士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二将军的鼾声的确任谁也睡不着,他守在帐外都如近在耳旁。
于是敖摩昂深夜在军营中散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离自己的帐子很近的地方,他略一施法,化作一只蚊虫,飞进了那外侧已然布下他们西海龙族结界的帐中。
敖摩昂心道,这结界定是汐月布下的。
此结界只有他和二弟敖荣能随意进出,旁人若是想要进去,必要先施法破了这结界,而结界被动,布下结界的人自然立刻就能察觉。
入了帐内,敖摩昂又再次化出人形,自嘲地在心内笑道,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个西海大太子,进个自己的帐子还要这般偷鸡摸狗。
耳边此刻传来阵阵微弱的呻吟声,那黑鳞鲛人族的公主此刻正躺在他的床铺上,双眸紧闭,像是被恶梦纠缠不得挣脱,香汗淋漓,整个人被浸得湿透。
敖摩昂走上前,用仙力探了探她的心脉和灵力,果然是气若游丝,仿佛一碰就断的琴弦。
依旧是略微有些犹豫,探出去的指也跟着犹豫着要不要收回,眼前这张脸娇弱的就像一朵刚刚出了水的芙蓉,完全不似在战场上与他不分高下,厮杀来去的那个黑鳞鲛人。
黑鳞鲛人族的确如敖汐月所说,本是心善不爱惹是生非的一族,且黑鳞鲛人族中的女子在四海八荒之中素有“美人鱼”之称,眼前的这位黑鳞鲛人族公主容貌自是不必说,敖摩昂也不由在心内叹道,眼前的女子比那东海的三公主来也丝毫不会逊色。
也不知是这张脸此刻看着实在太过娇弱,惹人怜爱,还是因之前在那战场上的印象太深,二者交融到了一起,让敖摩昂犹豫着犹豫着将指尖碰触到了那芙蓉一般的脸颊上,水润湿滑,一股属于女子的柔香钻入他的鼻尖。
敖汐月说他的帐子太臭,还让香墨用熏香熏了好几遍,可此刻敖摩昂闻不到那熏香的气味,却只有属于眼前这个黑鳞鲛人族公主的独特体香。
敖摩昂喉间滑动,心道定是在这军营里呆的太久,自从在蟠桃盛会上他见了那东海的三公主后,就禁欲至今,如今被这黑鳞鲛人族的公主搅乱了心绪,不由气恼起来,想着待此事过后要不要先回一趟龙宫,找个鲤鱼精来。
敖摩昂重重呼出一口气,收敛心神,取出自己的龙丹替这黑鳞鲛人族公主疗伤,他可不想背上欺负弱质女流的恶名,虽然这黑鳞鲛人族公主实则并不柔弱。
今晚夜色月朗星稀,敖汐月偷偷守在大太子敖摩昂的军帐外,直到见敖摩昂又化作蚊虫飞了出来,走远了。
她才跟着模仿着化作一只小飞蛾,穿过她自己布下,只有他们西海龙族才能自由进入的结界,进入那帐内查探。
敖汐月见黑鳞鲛人族公主已安然度过危险,且身上衣物也特意被施了术法弄干,不由了然一笑,对那熟睡中的黑鳞鲛人族公主道:“我们龙族的龙丹从不轻易取出,我大哥却为了救你取出自己的龙丹,如今你身上带了我大哥的龙气,等于打上了我大哥烙印,从此以后便是我大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