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汐月带着九尾小天狐来到东方琉璃界的所在之处,此界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净土之地。
“西海敖汐月冒昧求见药师琉璃光如来!”敖汐月将手里提着的竹篮放在一旁,跪在用金绳划界的东方琉璃界外,恭恭敬敬地叩首道。
“西海四皇子前些时日刚来此寻吾,这次六公主不远万里前来,是又为何人?”不多时,东方琉璃界内传来药师琉璃光如来纯净而慈悲的嗓音。
“小女为他前来!还请药师佛救救他!”说着,敖汐月打开竹篮上面的竹盖,只见竹篮内蜷缩着一个白团,像是只出生才不久的九尾小狐狸。
“他是你什么人?能让六公主如此费心?”药师佛慈悲的嗓音又响起。
“……”敖汐月顿了一顿道,“他是我养的仙宠,原是天界青玄帝君在天河边捡来的,我养了他两百年,前些时日我西海遭遇鲛人族和妖族的滋扰,他为救我西海脱困,擅自前往妖魔界逼出老妖王,才因此受了重伤!他原本可以随青玄帝君返回天界,可……许是我一直养着他的缘故,他又回西海寻我,故而伤势也就被耽误了……我不忍见他元神日渐衰弱,特来此请药师佛医治他!”
“你可愿为他诵读吾的本愿功德经七七四十九遍,并燃七七四十九盏灯,使其七七四十九天不灭?”药师道。
“小女愿意!”敖汐月双眸定定地看着前方,她手边竹篮子里跟着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片刻之后,那划分东方琉璃界内外的金绳,从中间开始向两边消失,留出一个缺口来。
敖汐月站起身,提起竹篮,盖上竹盖,步入东方琉璃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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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东方琉璃界外,四周一切皆是虚空般的宁静,待入了里面之后,敖汐月看着眼前一番景致,竟是恍惚地以为自己又到了那花开四时、烟火生芳的凡间。
四哥敖望替大哥敖摩昂求医问药,自东方琉璃界回来之时,她便问过他东方琉璃界究竟长什么样子,是否如传闻的那样是个无病无灾,众生皆平等的琉璃安乐净土?
敖望只意味深长地回了她一句,等哪天她去了那里,便可知道了。
耳边鸟雀虫鸣,鼻尖药香合着花香四溢,近处田园静谧,远处茂林层叠,四周山峦环绕,好一派世外桃源般的琉璃乐土。
敖汐月再细细看去,就见有六个人正在那田间忙碌,手中所用工具皆是七彩琉璃所制。
“那便是药师佛的十二药叉吧?”敖汐月心道,来时她便听四哥敖望说起过这十二位药叉神将,只是看他们的穿衣打扮,竟是如那时在凡间她遇见的那些在田间耕作的凡人一个模样。
忽地,她眼前又不由地浮现出一抹人影来,那人影在清晨的院子里忙活着,四周的草叶上落满了露珠。
手里提着的竹篮动了动,她将思绪拉回,掀开了竹盖看了看,一团白仍是缩卷着,都看不见眼睛。
她随即又合上竹盖,这时六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向她走来,他们二人互相简单行了一个礼,她便跟着那人走上一座石桥,紧接着她的眼前又出现一片更大的药田,而那药田里又有与前面那片药田一样穿衣打扮的六个人在忙碌着。
那几名药叉并未抬头看她,似乎对来访的人早已见怪不怪,至始至终只埋头于干着手内的活。
她继续跟着给她引路的药叉往前走,很快他们来到一条溪流边,过一座石板桥,便见前方一座茅舍半隐在一片翠绿摇曳的竹林后。
那位药叉将她送到这里,便按着原路折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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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汐月提着竹篮站在茅舍的院门外往里张望,四周幽静闻鸟雀虫鸣,淡淡药香扑鼻而来,只见里面又是一个种着各类药草的小药圃,敖汐月虽不懂药草,但看着眼前这些也猜到绝非一般普通仙草。
“进来吧。”
嗓音清澈明亮,是属于年轻男子的。
待敖汐月再定睛一看,只见一位布衣少年郎正站在那茅舍的院门前,向她招手,示意她进去。
敖汐月缓步走上前,四哥敖望在她临行前并未提到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她犹豫着推开院门,穿过那些药圃。
那少年郎见敖汐月眼内透着讶异和犹疑,许是一时兴起,玩笑似得笑问道:“吾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敖汐月张了张口,不知如何作答,想眼前这人难道从来不知自己长相如何吗?却要反过来问她。
“无妨。”见敖汐月不答,那少年郎依旧淡淡含笑,只是这回嗓音变了。
这嗓音是,药师佛?!
敖汐月忽又一想,佛陀有三十二庄严德相,八十种小相,估计上回四哥敖望来时,见到的又是与自己不同的另一相,怪不得她问他这里如何,药师佛又长什么样子,他皆无法作答。
想来若是自己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许是方才能够见到药师佛的本相吧。
敖汐月一想至此,赶忙双手合十,正要向其行礼,却见那药师佛不知何时,已行至茅舍门前浅笑回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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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敖汐月守着七七四十九盏灯,诵读完第一遍本愿功德经,一手支在床榻边缘,一手托着腮,看着此刻卧爬在床榻上的九尾小天狐。
“原来当初你受如此重的伤,是被妖王打伤的,等你好了以后,本宫要细细盘问盘问你!”说着伸出一指,轻弹了下小狐狸的额头。
璃星抬起狐狸脑袋,又垂头丧气地落下,在敖汐月眼里是一副因伤势过重而病恹恹的样子。
“你盘问我,我却要如何同你解释?”璃星心下哀叹,“到时,你可还会这般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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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天转眼便过去,九尾小天狐果然精神了许多,但却始终不见他再化出人形来。
“吾让你诵读吾的本愿功德经是为化去他身上的魔障,他先被妖王所伤,重伤未愈,魔障未除。后又中了被妖化后的食人花瘴气之毒,伤上加伤,燃那七七四十九盏灯可吸去那些瘴气之毒。”药师佛慈悲地笑道。
“多谢药师佛!”敖汐月闻言,微蹙了下眉,跟着便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问道,“那他……”
“你想问,为何他还是长不大吗?”药师佛笑道,“他身上的魔障和瘴气现如今虽已除,但他终究是伤了元神,还需慢慢恢复,若是拔苗助长让其立刻恢复人形,反倒是弄巧成拙。”
敖汐月闻言,眉头紧锁。
“你可带他去泡了那南极仙翁的药池?随后又传了他一些你自己的龙神之力?”药师佛洞察一切地笑问。
“是,弟子知错了……”敖汐月抿着唇道。
“这不怪你。”药师佛慈悲地摇了摇头,往前步去,边道,“你并非医道中人,自然是不懂这其中道理。不过万事皆不可急功近利,否则必然会适得其反。”
“谢药师佛指点!弟子谨记教诲!”敖汐月跟在药师佛身后,双手再次恭恭敬敬地合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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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小狐狸精神了自然也活络了,每日除了按时服药,就是跟着敖汐月在药圃里转。
敖汐月如当初在红鸾星君身旁一样,每日跟随十二药叉天不亮就开始打理药圃,种植收获药草,一转眼已是过去数月。
除了这里的药草从种子种入土中之后,一日便可收获,农具器物皆是琉璃打造所制之外,几乎与她当初在凡间生活的情景并无一二。
敖汐月想,许是眼前这些景致,也皆是由她心中所生之故。
“这些年来吾这里的倒也有不少人,如你这般年轻的如此有耐心的却是少之又少。”药师佛慈悲浅笑道,“上回你四哥敖望来吾这里,只守着那鸳鸯藤十天十夜便已牢骚满腹,若是让他守上个三百年,恐怕他宁愿直接去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把这藤抢了来。”
“小女从前也是个冒失性子,常让父王母后头痛不已。”敖汐月不好意思道,“后来拜了红鸾星君为师,才收敛了少许。”
“恩,红鸾星君吾早有耳闻,她是西王母与昊天大帝之女,当年西王母为收敛她的性子,特意让她去凡间历练了一番。”药师佛点头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啊!”
敖汐月双手合十,腼腆一笑。
“也该是时候了。”忽地药师佛转了话道,眼内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轻点着头,正看着前方在药圃里殷勤地帮着几位药叉神将除草,努力伸着两只前爪奋力刨土,却至今迟迟不愿化出人形的小狐狸,指尖捻了一个诀,“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您说什么?什么时候到了?要面对什么?”敖汐月听得糊涂,茫然问道,跟着转头顺着药师佛的目光望向前方花香四溢的药圃。
六个药叉埋头静静在圃间劳作,只有那只小狐狸动静闹得特别大,土刨得漫天飞扬,原是雪白的狐毛此刻却蒙上一身灰黄色。
因在药师佛身旁,敖汐月只得捂嘴轻笑,想来这些时日每晚她都要按着这只小狐狸在浴盆里大战一番,稍有疏忽这小家伙就能给跑了,只是那湿哒哒的小脚印留了一地,想让她找不到也难。
敖汐月正想着,忽见周围药草的叶子随一阵风翻卷起来,化作一件小童的粗布衣衫,而此时那只刨土的小狐狸腾空而起,待他反应过来,四爪在空中还来不及挥动,片刻间便化作人形,裹上那孩童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