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向路心是真的没想过,就因为楚然随口一句话,自己随手帮个忙。他们的生活就会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叫傅小的女孩儿。
是夜,向路星看着在酒吧角落写作业的傅小对楚然道:“她中午也来了,不会赖上我们吧?”
楚然想了想:“应该是你那边有点远吧,而且你那屋光线也不好,再说人家也没吃你饭啊,就占个位置管她呢。”
“我当然没什么,我是怕你。”向路星耸了耸肩,“她就是想赖也赖不上我。”
他这话说的自己多洒脱一样,楚然不爱听,皱起眉把他从吧台轰走了:“去去去,整天没事别老说这些,找点事干知道吗!”
向路星不明意为地笑了笑,被从吧台轰出去之后,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扒拉手机。
店里的点餐设备突然响了:“您有一份订单,请注意查收。”
楚然赶紧凑过去查看,然后就骂道:“向路星你是不是有病!”
向路星:“我都付钱了,快给我调酒。”
楚然:“你少喝这种垃圾食品!”
向路星偏头笑道:“居然说自己店里卖的是垃圾食品。”
眼看楚然做势要来撵他,向路星见好就收:“我不要酒买个座儿还不行吗。”
楚然“嘁”了一声,扭头就发现一旁写作业的傅小突然掏出手机准备扫桌上的二维码,赶忙阻止:“停!——别听那小子胡说,我的座儿不要钱!”
向路星闻言也往傅小的方向看去。傅小身上穿着淮南一中的校服,短发用皮筋在脑后系成低马尾,鬓角垂下一缕发丝,看上去就很学霸。
“您有一份订单,请注意查收。”
楚然:“………………”
傅小:“我点的吃的,有点饿了。”
楚然点开订单一看,果然是吃的——水果双皮奶。
“打包吧,”傅小作业应该是写完了,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包我路上吃。”
楚然没一会儿就打包好了双皮奶,他才递给傅小,旁边穿着黑t恤坐在皮沙发上的向路星随口问她:“要不要送你?”
没成想傅小一点不客气,果断点头——看上去等这句话很久了。
向路星站起来,走到吧台前套了件外套:“走吧。”
一路上傅小没怎么说话,倒是手机摄像头不断地拍个不停,向路星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丫头拍的是标志性建筑,她根本不记得路。
估计早上去学校是打的导航,回来的时候导航都不知道搜哪儿。
想到傅小一放学傻傻杵在校门口认真沉思的样子向路星就有点想笑,不过傅小很快说了个让他觉得更好玩的,她问:“向路星,‘山重水复’有秘方吗?”
山重水复只是向路星当时随便乱调的,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秘方,他这会儿早忘了自己当时都加了些什么东西了。不过傅小既然在问,向路星不由好奇:“那东西好喝吗?”
“难喝,”傅小毫不犹豫,而后又补充道,“非常非常难喝。”
向路星默默失落了一小下,问:“那你还打听什么秘方?”
傅小很直接:“因为挺有用的。”
难喝到我真的有点想不起伤心了。
向路星默了几许,转过身自我安慰:“也算有一半是在夸我的吧。”
他这句是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身后的傅小很认真地回了一个“嗯”。
少年的背影突然停住,在晚风里抽了两下。傅小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然后就发现向路星在笑。
这条路人不少,但灯不亮。不远处就是繁华的街区。那个时候,少年站在黑暗里,以灯火通明为背景,像在深秋笑出了一张盛夏的图层。
即使认识了路,阁楼的光线也还是不适合学习,傅小依旧每天往酒吧跑,向路星每天晚上都会送送她。
渐渐的,她似乎已经在习惯新的生活,哪怕那生活也不过刚刚开始几天而已。
夏轻安听说了傅小在找零工,把她拉进了一个云城的零工群。有空的时候她就会随便找点事做,不过这种零工来钱很慢,有时候周日出去干一天才刚好一百来块,差不多只够她一周生活费。
可是这样一来,什么时候才能给上向路星钱啊……
夏轻安不知道傅小想给向路星交租,但哪怕不算这一笔,他也觉得傅小这样挺悬。
有一次傅小窝在床上,跟夏轻安打语音算账。对面一笔一笔差点没把她送走。
夏轻安算完,两个人都叹气,而后傅小听见老大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傅小,你现在到底在住哪里。”别睡天桥下去了吧。。。
“我住学校宿舍啦!哈哈哈哈!”女孩赶紧打哈哈。
向路星这破阁楼,她可不敢让夏轻安知道——其实夏轻安就算知道了,傅小不想他管,他也绝对一句都不多说。就像当初傅小如果选择相信傅长老,夏轻安肯定也不会劝。
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着千初和夏轻安越走越近,她慢慢有些不想夏轻安将目光过多放在自己身上了。
可能是因为夏轻安站在千初身边的无所顾忌。
也可能是因为看着夏轻安在千初的陪伴下表现得越来越立体。
她意识到这世上出现了一个更适合夏轻安呆着的地方,她想他好好待在那里,她希望夏轻安能从前半生的孤独走进喧嚷的人群,她希望对方这短短的人生能越过越开心。
她也知道这些全部,千初力所能及。
所以老大,
“不要再担心我啦。你也该认识新的人,去看新的风景。或许有一天,你在未知的前方碰壁,那时,我也有能力去安慰你。”
傅小说完,夏轻安默了——
他在想是不是不能让小妖怪在小小面前有太高的出镜率,好好一个小姑娘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但说到底,他并不知道成长于“这些时间的奇迹”,究竟算好事坏事。
他们这一生太长,也许懵懂无知才能让他们安然无事。
可这么长的一生,要是当真这样度日,
岁月会不会也在平淡里显得可怕而多余。
这是一道模棱两可的选择题,夏轻安很清楚,面对这个疑问,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他不再多说,选择尊重这世上另一个独立存在的生命。
傅小觉得自己也不算在骗老大吧……其实她本来也申请了学校的宿舍来着,于是就这么理直气壮的瞒着了。
在那阁楼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申请就下来了。傅小这段时间零零散散添了挺多生活用品,东西不少,搬家的时候老师准了她两个晚自习的假。不知道向路星从哪知道的她今天走,把楚然那辆很实用的粉色小电瓶起来帮忙了。
他把傅小的行李箱提到小电瓶上,除此之外就只剩一个背包,傅小自己背上了。
向路星不知道从那儿掏出个印着小猪佩奇的粉色头盔扔给傅小:“戴上。”
傅小在晚风里借着小电瓶昏暗的车灯去看套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相向路星。她穿的薄,在风里有些打颤,边磕牙边问对方:“这车还带什么头盔啊?”
向路星看她抖的跟榨汁机似的,把小电瓶后座掀开,从里面捞出一件很土的绿色大棉袄递过去:“楚然冬天骑车的最后一道防线,借你,到时候记得还给他,不然他日子没法过了。”
傅小手里还抱着头盔,向路星把头盔拿过来,又把大棉袄塞到她怀里,而后将“佩奇”往女孩脑袋上一扣:“一会儿系紧了。”
小电瓶从临海的老旧小公路掠过,月色中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次又一次吞噬岩岸和沙滩。
水面反射的幽光斑斑点点装饰在马路上,深秋的晚风从海边漫步到山冈。
傅小拉着大棉袄的衣襟,暖意点燃右胸膛的心脏。
她看着坐在前面的少年,久久回不了神,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哪□□刺了眼,逼的她不受控制地了眼眶。
“向路星,”她突然说,“谢谢你们。”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悠扬,对她说:“不客气,学习雷锋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