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七班没在光明正大挑过事,只是背地里有些议论纷纷。不过大家也没心思多管了,因为学期最后一段时间的高一新生们面临着一个还挺重大的选择——选科。
井阳二中会提前预备分科,头一次填表井阳二中差不多清一色全是理,但后来学校又发了一张兴趣调研单,老师们一看心说这也太坑爹了那么多对文学历史社会学一类感兴趣学生都学物化生???
后来下去又细细问了一些学生,发现很大一部分人压根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还有一部分人虽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始终没有仔细规划过要怎么去做。
这也不能怪他们,井阳二中是云城的重点高中,考到这里来的学生无一不是家里的希望。很多时候,他们不会去思考自己遥远而有些幼稚的梦想,甚至说,在长辈的期待中踏下每一步的他们,有时根本也没权力摆脱原生轨迹去追求所谓梦想。
况且井阳二中又一直是理科更出彩,出现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这两年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注重生涯规划,于是各班有时间的老师都开启了长达两个星期的课后谈话。
这项活动里最没有悬念的应该是千初了,他敢选文井阳领导一定做自由落体给他看。
而争议最大的当属夏轻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成绩也平均的可怕,主观客观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偏向。
而恰巧在这样的前提下,校方希望他能和千初错开去学文。
小妖怪的理科成绩已经是稳状元,井阳的文科长期被淮南压一头,上面挺希望他们这一届能出一对儿文理双状元。
但其实像夏轻安这种毫无目标的状态选理会更保险。文科就业范围终究要更窄,保不准他以后有了想干的事,选文却干不了。
然后就这么僵住了。
祖宗挺麻的,他这两天有点儿时间就被请办公室,而对话内容让老师也感觉挺麻的……
老师柔声细语:“平时有什么爱干的事吗?”
夏轻安仔细思考,最终诚实回答:“……睡觉。”
老师略微停顿,保持笑眼盈盈:“其他呢?”
夏轻安眼神闪躲,他不太敢说其他都有点儿懒得干……于是斟酌一会儿昧着良心回答:“学习。”
老师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平时写作业喜欢先从哪科开始?”
夏轻安嘴张了又合,有些犹豫:“从明天要交的开始。”
老师转变策略:“平时喜欢看书吗?小说也算。”
夏轻安:“不喜欢。”
老师坚持不懈:“魔方拼图类的智力小游戏呢?”
夏轻安:“不喜欢。”
老师:“那电子游戏?”
夏轻安:“不喜欢。”
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是不喜欢,看着老师由和蔼逐渐变得有些僵硬的笑容,夏轻安自己也不由觉得一直答“不喜欢”有故意捣乱的嫌疑。
于是在老师问出下一个问题后,他回了个还行。
老师又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然后接下来又是一连好几个还行。。。
老师心说你拿我当小爱同学哄呢。
夏轻安正在打算要不下一个问题答喜欢吧,老师就说你先走吧。
回教室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一心只有篮球的高韦祁同学,他也刚从白雪那儿回来。
两个难兄难弟相视一望,同病相怜地叹了口气。
高韦祁随口问:“祖宗你怎么样啊?”
夏轻安随口答:“不怎么样。”
杜斌也喜闻乐见地凑过来:“问了啥?”
夏轻安回到位置接过千初递的水,灌了一口后才说:“问我爱不爱看书。”
千初边写式子边接上:“他说不喜欢。”
夏轻安手肘撑到千初桌上翘起板凳,晃啊晃:“问我爱不爱玩儿魔方。”
千初解出x:“他说不喜欢。”
夏轻安看着文武状元耸了耸肩:“反正问了十几个吧。”
千初做完题开始在书上涂涂画画:“他从第九个开始答还行。”
杜斌心说要不要这么敷衍啊……
旁边的高韦祁闲着没事儿赏鉴起了千初的画儿,看着看着就笑拉了:“怎么这么形象?”
夏轻安闻言也扭头去看,只见习题集上赫然一个脑袋圆圆的火柴人,高韦祁一眼就看出来是谁,因为火柴人旁边摆了俩供盘,上边儿还盛着贡品……不过夏轻安没反应过来,于是嫌弃道:“这画的什么,好丑。”
千初:“……你。”
夏轻安抿嘴沉思:“……”
夏轻安得出结论:“仔细一看还挺眉清目秀。”
在这么长时间里已经习惯祖宗一天天暴露本性的高韦祁和杜斌摇了摇头,心说千初真克祖宗。
又这么过了几天,夏轻安的选科还是毫无进展,白雪后来也有跟千初打听过,当时听说老师找他问话的时候A班都炸了,跑操的时候一直在蛐蛐是哪个领导跟千初结了梁子让白雪来劝他选文。
不过本人回来后就辟谣了,同学们听说是喊他去打听夏轻安后不由默默替祖宗叹了口气。云浮羡没忍住问:“祖宗,你不能真一点儿打算都没有吧?”
井阳说的是预备分班,但开学之后学习氛围和专注科目肯定大有区别。怎么也还是得好好斟酌考虑一下的。
但夏轻安想说我还真一点儿打算都没有。
他最烦计划未来了,准确来说是这一类让人纠结的事情他都烦。
“那你家里面怎么说啊?”杜斌脱口而出这么一句,问完就感觉气氛有点难以言说的微妙……
何涟跟肖田丰吗。
想起他们,夏轻安不由出起神。
上次千初吓到何涟之后,何涟有给自己发过消息问那是谁,何涟不识字,只能发语音,声音听上去很羸弱,像是怕着什么,又像是很累。
夏轻安原本想说是同学,但他没敢。他怕何涟像多年前那样拽他走,逼他离开。
很奇怪,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对大多事都无所谓了。可是现在他不想走,井阳二中的四季他都没来得及看完,他还不想离开。
所以他说:“不认识。”
他原本已经准备开始编故事,但何涟居然没在问了,她似乎没力气再去纠结一些事,这倒让夏轻安有些意外。
不过出乎意料的发展,也让他一时有些不安,思索很久,他还是问对方:“你们最近都还好吗。”
不过对面没再回复。
夏轻安也不好再追问,那之后到现在也没联系过。
这样的情况,如果要问何涟和肖田丰:家长,你们对孩子的选科有什么意见嘛?
他们可能想都不想就会说他自己决定就好。
因为他们给不了任何建议,他们从来不知道夏轻安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偏好什么、讨厌什么、平时又会做些什么。可能就连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都要有些陌生了。
“我觉得我还是换个问题吧!”吃了千初一记眼刀的文武状元委屈巴巴地举手做投降状,“祖宗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夏轻安幽幽地盯着他,眼睛里写着我要知道还跟你废话。
杜斌领旨告退了。
再后来实在没时间了,领导一看这位同学随便的这么彻底干脆也不演了就说小伙子要不你选文吧。
而夏轻安也没让领导们再多费口舌给自己介绍这么选的好处和深意,选文就选文吧。
人生有很多条路抵达前方,刚好夏轻安是走哪条都行的那种人,所以其实根本没必要踌躇,夏轻安从来都只一心向前。
这事到这儿总算能画上个句号,深感不容易的傅小还拉着向路星和千初给夏轻安弄了个小蛋糕庆祝。
向路星出院后在两个人面前的出境率直线上升,不过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但也没人去问。
他们在偌大的世界萍水相逢,能走到哪里都算是缘分。
时间也在这样的奇迹里向前,命运女神一点一点拨动了生命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