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踩在月光上，乌鸦的鸣声远远伴着微风传来，似有似无。远处的月亮边缘晕进夜空中，萨利的鼻子动了动。

托拜厄斯若有所感，他偏头问:“冷吗？”

萨利摇摇头。

他没有告诉托拜厄斯。萨利隐隐感到一种违和感，犹如寂静湖水下的汹涌暗流。他下意识翻了翻手腕，卡门之禁的烙印还留在雪白的腕处，妖冶诡异。

刹那间，他想明白了风中血腥味的来源。

——梅拉狄斯。

——他找过来了。

萨利垂下手，衣袖遮盖住了腕上的烙印。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紫罗兰的瞳孔中倒映出身侧的爱人，荧荧月光照耀着前路。

托拜厄斯微微偏头，伸出手。

萨利晃了晃头，像是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从脑子里赶出去。

蓦地，他笑了一下，搭上托拜厄斯的手，他的手随即被托拜厄斯紧扣。托拜厄斯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萨利感受到一股暖意。

他突然就想通了。

就算梅拉狄斯像幽灵一般如影随形，他也会继续他的前路。

在最后，他要亲手拿到梅拉狄斯的那滴血。

王后温柔的面容浮现在脑海，萨利默默地说了声抱歉。

——我不是梅拉狄斯的附庸，我要找回力量，走我自己的路。

他不要永生都活在和梅拉狄斯互相纠缠当中。

萨利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天使。

托拜厄斯察觉到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实在冷的话，可以再靠近一点。”

他的声音又清又澈，萨利哼笑一声，往他身边钻了钻。

“接下来去哪？”

“去吉修斯高原，拿圣剑宝石。”

萨利“”唔”了一声。

地精族人很怕生，他们通常会住在洞穴里，所以找到他们很容易，只要在吉修斯高原上找个洞钻下去就行。

他们的科技很发达，虽然地精族没有任何魔力，但是却能研制出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地精族的产品畅销大陆各个角落。

在之前的旅程中，萨利在吉修斯有很美好的记忆。

萨利紫罗兰般的眼睛眨了眨，透着一丝狡黠的光。他笑得时候会牵起红润的唇，让人可以看到他的虎牙。

“你知道么，托拜厄斯，我之前可是吉修斯的大明星。”

托拜厄斯下意识伸手捏住了萨利的下巴，萨利的嘴唇被捏得嘟起来，托拜厄斯的手指微微摩挲着他脸颊的嫩肉。

他当然知道。

毕竟他悄悄窥伺了萨利那么久。

可是他面上装作不解，只是抚过萨利的红润诱人的唇。

想到之前有趣的经历，萨利格外兴奋，他的尾巴露出来了，并且翘起来了。又细又长的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连带着顶端的桃心也在托拜厄斯眼前来回晃悠。

“之前我在剧院演出，每一场都爆满哦。”

萨利得意地甩甩尾巴。

他是最出色的演员。

地精族在科技上的高度发达导致他们在文娱发展上短板明显，所以他们对于文化、娱乐反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追求。

他们热爱戏剧，但是常常找不到好演员。

当时萨利的到来拯救了他们，这样一位惊艳出挑的美人令所有人都心情愉悦。以至于，萨利刚刚踏入吉修斯就被盛情邀请加入剧院。

萨利对所有新鲜事保持热情与好奇，他没多想就同意了。

就这样，在吉修斯的地下剧场，那里聚集了大陆各地的旅客，萨利在舞台上扮演过修女、女王亦或是公主，有时候也会分一些男性角色给他，大部分是骑士又或者吟游诗人。

他也曾演过恶魔，不过只有一次。

萨利认为扮演恶魔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他只需要本色出演，以至于他演错了种族，把食梦魔演成了魅魔。

在聚光灯下，他穿着紧身的短裤，腿环紧紧箍着他光洁的大腿，上身穿着深紫色的荷叶袖衬衫，领口戴上了一枚宝石。

萨利轻轻挑了挑眼，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身下，不要说食梦，就算要食魂也有大把人排队。

那一场表演结束之后，萨利的化妆间门口挤满了人，他们想要和萨利合照，或者想要他的签名，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想获得他的拥抱甚至一个亲吻。

萨利很想见见他的粉丝们，但是他的化妆师友善地提醒他最好不要打开那扇门。

萨利就这样摇着尾巴讲述了自己在地精族精彩绝伦的演出事业，没注意到托拜厄斯黑沉沉的目光。

托拜厄斯当然知道这些。萨利的表演，托拜厄斯一场都没有缺席。

包括那一场轻佻的食梦魔。

他每一次都会送一束花到化妆间门口，不过化妆间门口的花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会不会被萨利看到。

“托拜厄斯，你说我是不是最成功最受欢迎的魅魔。”

萨利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他捣了捣托拜厄斯，示意他夸夸自己。

托拜厄斯看着亮晶晶的萨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萨利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蹦出一个字：“是。”

萨利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没有过多计较，开始期待自己的重返吉修斯之旅。

托拜厄斯盯着萨利，害怕他趁着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跑掉。

萨利是全大陆最受欢迎的魅魔。

托拜厄斯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没有人比他更深切地明白这个事实。

所以，他要把萨利看得再紧一点。

这样就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托拜厄斯静静地想着。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天平，一端放着“抓紧他”，一端放着“放他自由”。

和萨利初遇之后，在那些良久的窥伺之中，他一直努力地想要做到平衡。后来萨利来到他身边，又再次从他身边逃走，他没有再追究，选择了“放他自由”。

直到萨利再次敲响了他的门。

他又开始纠结天平该向哪边倾斜，他一路思考，一路权衡，再三考虑。

终于，在这片冰凉的月光下，他盯着萨利晃荡不止的尾巴，心想：

——抓紧他。

——不要离开我。

萨利浑然不觉，他被吉修斯高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之前演出时的有趣经历。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很耀眼。

托拜厄斯要把这束光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