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又来催促邢照，难以喘息的邢照又把电话打给刘工头：“刘叔？您那开工了吗？”

“啊，不在G市啊。”

“那您有别的活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好，没事的刘叔，如果有活了可以随时找我……”

刘工头这没了希望邢照又联系李四：“李叔，明天有抬钢琴的活儿吗？哪都行。”

“噢，不缺人啊……”

撑着邢照走过那座桥的最后一点力泄了，他一脸无望的看着掉漆的天花板，沉沉睡去……

今天的夜尤其长，梦也尤其多。

邢照看见那条被打死的小狗，看见自己被罚站在没有栅栏的天台边缘，看见大桥下的水在拉他下去……

当水化作一条绳子勒住他脖子时，他转头看见了一座摩天轮，‘以后哥的豪宅豪车随便你挑’，他听见梦里的自己大言不惭的讲。

“呼……”梦里邢照依旧恐高，轮子一转他被惊醒，摸着额头的汗不停吐气。

发过汗又想起梦里承诺的豪车豪宅，邢照突然又有了劲，连淋了两天雨，身上已经发臭，他钻进卫生间好好洗了个澡……

邢照光着上身出来，一双不善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叔。”

“打你电话打不通啊，房租勒？”

昨晚问过，天一亮又来，邢照疲于应付却还是恭敬：“您说了明天。”

房东鄙夷的审视着自己却又摆手作大度的样子：“好啦，就明天啰。”

邢照低头道谢，外面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房东开着门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看热闹的人对着自己冷嘲热讽，“哟，这位脾气不好的帅哥付不起房费啦……”

“没钱脾气大，窝囊啊……”

邢照本就不是好脾气：“干你们屁事！”

最靠近自己门前一位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在邢照关门时想挤进来，“我…我有钱。”

邢照被他灼热的盯着，尹鹏这脏东西又从脑子里冒出来，邢照嘲弄他：“你想怎么着？”

男人吞吞吐吐的说：“我…我给你…钱……”

邢照将门大大敞开，勾着嘴角凶狠的看着男人，招手道：“你来。”

男人退到一根木桩后，邢照“tui”了一声：“怂货！”

大肚子男人又走出来，一步当做半步，看起来真要进邢照的门。

邢照抄起门后的棍子随意把玩，走了一步的男人快速缩回去，邢照看他那怂样就恶心，再不跟他玩躲猫猫，指着他厉声警告：“如果你下半身那东西抗得住我两棍儿，爷爷我考虑考虑给你牵条狗回来让你爽一下，如果扛不住，呵！你踏马就管好你的眼睛！”

这下不管大肚子男人还是猫着看热闹的人全都缩回了自己房间。

合上门，邢照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他翻箱倒柜试图在某个角落寻出几个被遗忘的硬币或者哪怕五块钱，但他确实不是丢三落四的人。

除了卧室锁着的那个柜子，家里实在没有一件有价值的东西。

邢照手里拿着条观音玉坠，看着五万多的球鞋，这两样东西卖掉前者帝王绿他潇洒一生，卖掉后者球鞋他可以开店……

“邢照，你没完蛋！”邢照不断跟自己讲。

可卖掉哪样呢？坠子奶奶去世的时候给的，他五岁就带在身上；卖掉鞋子？邢照想想明影知道后瞪俩大眼不说话就看着他的场景……

“唉……”半小时后，柜子重新上锁，邢照穿上衣服再次去了家具城。

……

“您好，店里现在需要发传单的人吗？”再来家具店前台已经不是邢照认识的那个了。

“不招不招。”

邢照扫了一眼店里，问前台：“老板不在吗？”

“邢照？”老板从楼上下来，邢照讶然：“您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你来店里有事儿？”老板挺和善，邢照知道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会变当成怎样的笑料，也知道答应考虑却不回信，混不下去又找回来是怎样的厚脸皮，现在他统统顾不上了……

“您之前说可以来这当销售，我现在来行么？”问完他头也不敢抬，太没脸没皮了，但走出那座桥，他得继续走啊……

沉默最难捱，邢照掐着掌心肉才没转身跑走。

“你这孩子，都隔了这么长时间了，店里的导购早满员了，我当时可是等了你好几天啊。”

邢照垂着头道歉：“那我还可以来发传单吗？”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良久没听到老板开口，邢照无地自容准备离开：“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唉……”

“前台的活儿会做吗？”

邢照后退一步的脚伸回来，终于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老板。

老板无奈解释：“前台这女孩儿要离职，你在这过渡一下吧，等我招到下个前台了你再走，工资嘛就按发传单的日薪算，一天120，给你管饭行么？”

邢照眼皮颤抖，喉咙梗着一时难以说出道谢的话，“不干？”老板问。邢照按着眼睛不停点头道谢。

“这500块钱先给你，今天没剩几小时了，你把大厅的卫生打扫了就回去。”

邢照没接老板塞过来的钱：“是…是预支给我吗？”

老板爽朗大笑：“你之前带进店里的人有过成交，算补给你的提成，是你应得的。”邢照泪目，他朝老板深深鞠了一躬……

前台的女孩儿鄙夷：“你一男的来干前台？”邢照不理会她话里的歧视，老老实实打扫着店里的卫生。

“欸，既然你是来接替我的，剩下一个半小时你看店啊！我先走了。”前台交代完提着包包就走，邢照摸着兜里的500元毫无怨言。

回磨子小巷，房东又在邢照门口等着，后面还跟了两个人工人。

“叔您这是？”邢照明知故问。

房东说：“你钱凑齐了吗？”邢照小心翼翼递出400。低声下气与房东商量道：“我能先交半个月的吗？”

房东抓过400块钱，拉着脸指着邢照的鼻子说：“你说宽限三天，就凑到400块钱？”

邢照道歉：“对不起啊，最近遇到点事儿，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都会按时交好嘛？”

房东叼着烟将邢照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轻蔑道：“哼，仅此一次啊！”

邢照长松一口气，关上门坐到茶几前，看着面前这碗热腾腾的面鼻子发酸……

家具店早九晚六，邢照寻摸找一些晚上能做的兼职尽快将房租补上，房东早晚来他面前晃悠一趟，谁也不好受。

艺一点：【帅哥你没摆摊了吗？】

手机进来信息，邢照对这个昵称毫无印象。

Z：【你是？】

艺一点：【G大李艺。】

邢照这才想起来，上回因为明影的事儿他都没跟人说声谢谢。

Z：【上次的事谢谢你啊。】

Z：【摊儿以后都不摆了。】

艺一点：【是做其他的去了吗？或者不在G市了？】

邢照想过离开G市吗？想过。

那座桥太长了，够他想很多很多，刘工头说可以去找他，为了生存他也该去，但明影的电话来了，这座城市总比其他地方温暖点儿……

Z：【还在这。】

Z：【总之上次的事情谢谢你，李小姐早点儿休息。】

艺一点：【那我可以要点报酬吗？】

兜里100块钱不到的邢照脸皮一热：【可以的，但是先欠着成吗？因为我现在身无分文。】

李艺发了一条满格语音解释她不是要钱的意思，邢照听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在意在任何人面前承认他很穷，可跟明影为什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因为这个吵起来呢！

最后邢照答应了李艺要求的报酬，第二天下班之后自己去了G大；

顺利无阻进入校门的邢照疑惑：“保安这次不拦吗？”李艺微红着脸小声说：“你这样跟大学生没什么差别，保安根本看不出来。”主要还是因为白天又正放学。

“你确定不用脱衣服对吧？”邢照跟在李艺后头再次向她确认。李艺微红的脸歘一下变得爆红：“真，真不用。”

“到了。”李艺推开一间教室门。

“李艺，你的模特找来了吗？” 邢照走到李艺前头，“来了老师。”一间画室，邢照昨晚答应李艺给他做模特，开始以为做裸体模特邢照拒绝了，后面她再三解释是个“青春”主题画，邢照才答应。

他摘下口罩，又是应李艺要求把露着的额头用头发盖住，随便穿了件短款黑色棉服配束脚运动裤，原本冷硬的脸柔和了几分，只是一双眼睛仍旧飞扬，他本就18岁，这副模样混在G大学生堆也是出类拔萃。

画室“哇”声一片，邢照只把这当成酬谢，台下的夸奖他毫无反应，反倒李艺一直红着脸。

不过他心里也是有波动的，真怕明影从哪个角落蹿出来……

“好了，同学们要专注自己的模特哦……”

李艺给邢照搬来凳子，骄傲道：“你来我就赢了一半。”邢照玩笑：“青春只看脸吗？”

“老师的题目是任找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画出最符合那人青春的样子然后由模特来打分，你会给我打低分吗？”李艺开玩笑。

邢照假装认真的问：“你想我跟你一起作弊？”

李艺不好意思的回：“不，不是。”

一个小时后，邢照快要睡着的时候李艺将画板转过来，他看着画里面的自己漫不经心道：“‘我’看起来有点狼狈……”

“啊？你的第一感觉是狼狈吗？”李艺懊恼，“我想呈现的是不畏的感觉诶。”

拾掇好的样子没排上用场，李艺画的是找明影那天晚上在他宿舍楼下大喊的模样。

“不畏”？明影也这么形容，在李艺这里他同样自嘲的回：“因为我无知。”邢照捏着画纸发笑。

李艺急得手舞足蹈，她慌乱解释：“不是不是，你当时把我挡在身后，保安、宿管还有楼上好多骂你的声音，我都听得不舒服；

但你…嗯…你没受一点儿影响，然后我就觉得只要是你专注的事，你可以不畏任何，我想你以前肯定也这样，就是你本该是那样……”

李艺解释得不算顺畅，看她小心翼翼观察自己脸色的样子，邢照捡起那支被李艺不小心抖落的铅笔，在画上他眼尾的位置轻轻地勾了一笔，淡然的笑着：“我见到朋友的时候会笑。”

李艺惊讶：“你会画画？”

邢照放下笔：“给你打90分可以吗？”

李艺一下由好奇转为不甘：“扣的10分呢？”

邢照戴上口罩，略带沙哑的声音透着慵懒的桀骜：“我还青春……”李艺追出去，塞了一个红包给邢照，邢照打趣：“小费？”

李艺总被邢照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不是的，我们找模特都会付费。”

邢照没接红包：“本就是来感谢你的，这下算扯平。”

李艺鼓着腮帮子，手就这么伸着，邢照往前走两步她就跟两步，快出校门口了都没收回去。

邢照想到明影，无奈的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用这招。”

“五百太多了，我收一百成了吧！”

李艺这才喜笑颜开，左手比了个耶，她揉了揉泛酸的胳膊似乎想再留邢照一会儿，脑子飞速运转找到最合适的理由：“你都来学校了，不跟你朋友打个招呼吗？”

邢照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李艺确实没告诉，但她同学拍照了，还发到了校园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