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萧白羽醒了，但显然并不是很舒服——至少，他现在感觉脑子还有点晕。于是在睁眼后，萧白羽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抱着怀里折腾得仅剩一小半了的被子半阖着眼，任由那不请自来的阳光在自己的脸上蹭了一层温和的绒。不知是因为刚刚经历的事还是单纯地没睡醒，萧白羽半垂着眼，平静的神色却给人一种恹恹的感觉。
一会儿后，眼中的水汽终于散去，萧白羽终于动了动，掀起眼皮将视线落在被子外一只手的腕部。腕上戴着的礼物依旧还在，小木片上仍然歪歪扭扭地刻着“长翎”二字；只是那些五彩斑斓的丝线全部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两片薄薄的白羽。
檀景州…
你个骗子。
萧白羽默默地想着。
——木片上的两个丑字明明就是他自己刻出来的。
“白——羽——”忽然，门外传来了江遇的呼唤声，“你——起了——吗——”
萧白羽：“……”
萧白羽终于回过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嗯。”萧白羽应了声儿，接着就被自己干哑的嗓音给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小声咕哝了一句，“…好吧。”最后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慢吞吞地换衣服。
下了床，一番洗漱后，从洗漱间出来的萧白羽正准备出房门，却在下意识间往地上瞧去。于是他便眼尖地发现了那被打开一条缝的行李箱——以及从缝中露出的那本书。萧白羽动作一顿，又很快走过去，弯腰将那本书从缝里拎了出来。
“‘山海小传’…我什么时候把它放到箱子里了？”萧白羽暗自嘀咕了一句，但也没把书放下，拿着就开门出去了。
“白羽，你我大爷…您可终于起了啊…啊哎哎哎哎欸…？你去哪儿？”江遇正在柜台边喝着水——刚才喊得太大声，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噢，我…喝水。”萧白羽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冰箱，又默默地转身走到了江遇旁边也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他洗漱完后就觉得身体有些热热的，脑子又有点钝钝的感觉，所以本想着去冰箱里找个冰的给自己来个物理降温的。
“喝水你去冰箱那里做啥？”江遇有些疑惑。
“…我找东西。”萧白羽很无力地为自己申辩道。
“呃…我可能不太信…”
但作为萧白羽二十几年来的发小，江遇还是警觉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他立刻搁下手中的杯子，微微侧身从一边的柜子里掏出一把体温枪，没等萧白羽反应过来便不由分说地往人额头上“嘀”了声。
“…嚯，牛啊萧白羽，38度1。”江遇看着显示屏上的红色警报无语地瞥了眼旁边一脸茫然的萧白羽。
“…体温枪不准…”萧白羽反应过来，小声咕哝道，“而且万一是我睡太久暂时发热了呢…”
江遇一脸“这么扯的鬼理由你都敢说”的表情，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飞快地放下手把萧白羽赶到了柜台后的一小沙发上。
“得，你可别折腾了。我去给你煮点药茶……之前泽哥跟我讲了的…”江遇一边叽里呱啦地叨叨萧白羽，一边招呼着两个小朋友去煮药，“你不许动啊，听到没？”
萧白羽抱着书缩在为他添置的小沙发里，妥协地上下点头。
——没办法，江遇看上去整天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也真的是有颗爱操心的心。特别是一碰上萧白羽的季节性感冒，都会变得格外的唠叨，且格外地凶——说一不二的那种。所以尽管平常萧白羽再怎么不搭理人，这种时候也只能有听江遇叨叨的份。
半小时不到，萧白羽的手中就多了一份散发着奇奇怪怪味道的药茶。
“哝，小心烫啊。”江遇叮嘱一句，转身忙生意去了。
萧白羽低头吹了吹药汤，然后下意识抿了一口：“……”
下一秒，萧白羽一张瘫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的脸上，“无”一字被狠狠地加了粗。
…好吧。不仅闻起来奇怪，喝起来也很奇怪。萧白羽在心底默默吐糟道。
老板不想喝药，老板想上岗了。
萧白羽喝了口药便开始了游神儿，吐槽完药又开始腹诽起了某位人。
万恶的檀景州，真是乌鸦嘴。
三日楼附近的的一家沙县小吃店内，檀景州捏了捏鼻根，淡淡地回了对面的白锦泽一句：“不着急。”
白锦泽：“……”我可去你的不着急！不着急你那么早叫我起来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脸呢脸呢？！
三日楼内，江遇忙活了一阵，终于歇下来绕道萧白羽旁边瞅了眼，然后又开启了唠叨模式：“别呆啦！一点点喝，别凉了啊…”说着，还不忘往萧白羽怀里塞了颗玻璃糖。
萧白羽回过神来，认命地应了声，重新端起碗慢慢地嘬药。
嗯…其实多喝几口也还行…？刚喝的时候又苦又酸的怪味儿，但等一会儿后就会感觉好很多；清清凉凉的，还有一点点甜味。
这么想着，一碗药茶很快就空了。萧白羽放下碗，靠在沙发里眯了眯眼。
有点困，但还没到睡的时候。
于是萧白羽又继续发起了自己的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想着药有多难喝，也没有再想檀景州的乌鸦嘴。不知道是不是药茶的原因，他的情绪又落了回去——落到了昨夜那个奇怪的梦里去了。
这个梦里的一切…大概都是真的。萧白羽想着。因为在这一场梦之后，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些不属于这一世，也不属于这个星球的记忆——当然，也是真的只有一些。
“山海大陆…”萧白羽看着手中书封上的四个字，喃喃低语着翻开了一页，“箕尾山…”
这个地方，在他那多出来的记忆里，他确实曾常住在这里。
“长翎也…山神也…”萧白羽又往下翻了一页，他曾就看到过这部分，“长翎…是萧长翎…是我吗…？”
萧白羽蹙起眉看着注解边上的插图：红褐色瞳，身白，长尾…跟梦里那个来救自己的白鸟一模一样。
他是它吗？萧白羽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但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很…强烈的想法…
“…我就是萧白羽…”萧白羽喃喃将那个想法道出。
“我就是萧白羽。”
或许是药效上来，他的烧居然已经退了大半。萧白羽猛地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夹杂着一点困惑和坚定。
随后，萧白羽便支棱起来，扭头在一楼扫视一周，接着就在一组沙发里看见了累得歪七扭八睡着了的江遇等人。
萧白羽：“……”
萧白羽眨眨眼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本来想跟江遇说一下自己烧退了的事的…等他们醒了再说吧。
此时已是下午，店内并没有什么客人。一只在他从沙发上起来后，萧白羽也没有叫醒他们，只是走过去把他们挪了挪变成稍微好些的姿势，然后自己回到了前台。
一楼里喝着茶的客人见终于有人了，一部分便陆陆续续地起身来付账单。
客人都这么有礼貌的么？
萧白羽如是想着，手上还是十分忙碌地边摁计算机边帮着扫码。
终于，最后一位客人也付了钱离开店里，萧白羽总算松下了一口气。甩甩有些发酸的手，他端着自己刚倒腾好的一小杯茶暂时搁在一边的柜台上，然后将旁边的小沙发挪近些坐了上去。
他现在要有好多事情忙了，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檀景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