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朝府外走去。

待走到离王府不远处，丫鬟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朝付悦道，“姑娘，请上车。”

“嗯？”付悦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前方的马车，敢情竟然是停在这里等自己的。

“王爷命奴婢安排的。”丫鬟以为付悦没明白便解释道。

“好，那就上车吧。”付悦没废话。

扶着付悦坐进车后，丫鬟便在马车外面，和车夫并排坐了下来。付悦见状掀开帘子，“你也坐进来呀。”

丫鬟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了进去。

进去之后，便正身端坐着，目视前方，不发一言。

付悦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叫什么？”

丫鬟目光转向付悦，“沈十。”

说完又收回目光，并不多说一字。

“呵呵，好名字。”付悦觉得这丫鬟的性格，可比自家那个鸠儿冷多了。

沈十听了她这话并不做回应。

付悦觉得两人坐在马车里不说话也尴尬，她最是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沉默了，便强行尬聊起来。

“你这名字是王爷给你取的？”付悦玩着手指头问道。

“算是。”

这算什么答案，付悦在心里想，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算了，换个问题吧。

“你之前是在府里哪一块做事儿的？”付悦继续问。

沈十将目光又移向付悦，看了一眼，随即移开，却并不回答。

付悦等了半晌，原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耳边却传来对方的话语，“王爷身边。”

这回答，付悦倒是，想到了。只是她还以为听不到回答了呢。

一开始见到她，便觉得不像平常丫鬟，虽然和平常丫鬟穿的差不多，但穿在她身上却总觉有那么一点不太合眼。再到后来，请她上马车，那个姿势，好像也不太像丫鬟的手势，后面扶她上马车后，又没有主动一起坐进马车里。

现在自己问话，也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的样子。

以上种种，这丫头怕是阿璇身边的暗卫，派来临时扮作丫鬟，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吧。

只是，这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跟阿璇对着外面的人的脸有得一拼。只怕是，不喜自己。

“嗯，我知道。”付悦可不想一路都看着一张冷脸。

这回轮到对面的人吃惊了，她看了付悦一眼，却又囿于暗卫的规矩不敢直视付悦，也没有问出，你怎么知道的这句话。

付悦却很是好心的给她解释了起来，“我知道，你是王爷派来保护我的吧。我也知道，你应该不是普通的丫鬟。至于是什么我就不说了。”

沈十听了她的话，心里暗惊，却目视前方，并不言语。

“我不知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本就是这般冷。但是”付悦话锋一转，她很少言语凌厉，尤其是对着女孩，“我希望你待会尽量不要这么严肃，待回我们可能需要向人打听，而且我们是去请人的，你这样会吓到人。”

沈十听了这话，微侧头朝向付悦，倒也尽量让自己紧绷着的脸松了一点下来，“奴婢知道了，而且并没有讨厌姑娘。”

付悦还以为这人不会解释呢，现在听到她为自己辩解，倒觉得她可爱了许多。

“嗯，没有就好。”付悦继续假装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不过才过一会，自己便绷不住了，以前有室友就开她玩笑说，明明长得是偶像派，性格确实个谐星。

“好啦，我跟你开玩笑呢。”付悦的语气已经变回平常温温柔柔的样子，“不过，让你不要绷着脸是真的，做人要开心点，多笑笑，才会长寿嘛。”

付悦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沈十看到她的鬼脸，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

付悦见她笑了，也笑了起来，“就是这样，要多笑笑，别学你家王爷，老冷着个脸。”

书房里的某人此时很配合的打了个喷嚏。

沈十笑完之后，脸又开始绷着了。其实不怪她，做暗卫的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更不能有过多的悲欢喜乐，平日里也很少说话，只能隐在暗处，日复一日的保护着主人。

现在一下子，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还真是难为她了。

付悦心里大概也明白，便一直找话题和她说话，渐渐地，沈十的回复不再是单个词单个词的往外蹦了，也多了几声笑声。付悦对此甚是满意，刚好，也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车夫停下马车，却并不回头，只说，“贵人，我们到了。”

沈十闻言，率先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跳下马车后，伸手扶住从马车里后出的付悦，两人一齐下了马车后。

付悦朝车夫道，“你便在这附近找个茶馆喝口茶等我们吧，待我们办好事了便来找你。”

“好嘞，刚过来的路上，转弯处就有一处茶馆，我便在那处等两位贵人吧。”虽然是沈十雇的他，但他哪里看不出来谁做主，现在大贵人发话，自然是要听的。

付悦点了点头，随后掏了一锭碎银递给他，“辛苦了，拿去喝茶吧。”付悦觉得自己打赏小费越来越顺手了。

沈十自然没有说什么，王爷可说了，自己只要保护好付姑娘就行了，其它一切听付姑娘的。

待车夫赶着马车掉头离开，付悦才带着沈十朝依依说的地址走去。张小娘和她相公住在一条胡同里，马车进不去，故而两人此时便是从胡同口朝里走去。

付悦一面走，一面留意着周围，虽说这里的经济不必东城那边，但是，贫穷的地方处处相似，和自己之前住的小兰家那边倒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胡同外比自己住的那处冷清了许多。

七弯八拐，终于找到依依说的门牌号，想到这么绕，付悦又在心里感谢了苏依依一番，这么绕的地方竟然被她找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沈十主动上前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沈十又继续敲了几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难道已经不在家了？两人相视一眼。

今日出门算早的吧。不过行医的确实应该很早就出门了。更何况没有固定医馆的呢。

“再敲一次，若是还没有人，我们便去周围问问。”付悦果断道。

沈十又敲了几下，这次比前两次，尤为用力。

终于，里面传来一阵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虚浮无力的脚步声，“谁呀，大清早的扰人好梦。”

男人开门见到两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一个明朗如朝阳，一个清冷如弦月，顿时换了一副嘴脸，“两位美人儿，找张某可是有什么事儿？”

付悦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恶心，沈十更是差点一巴掌甩出去。

不过付悦侧身挡住了，忍着恶心道，“我婆婆身患重病，听人说这里有位张娘子，医术颇为了得，故特来求医。不知张娘子可在？”

男人一听是给婆婆求医的，再看穿着，想必是个富贵人家，倒也没敢继续出言不逊，只是翻了翻眼皮，也不知道是对她们不满还是对张小娘不满，“哦，她已经出门看诊了，你们自己去找吧。”

“哦？想必您就是她相公吧？不知道您可知她去哪里看诊了？”付悦忽略他的油腻，又多问了一句。

“老子怎么知道。你们自己找去吧。”男人不耐烦地道，随后又贱贱地笑一声，“不过，就算你们找到，她也不一定会给你们看。”

听了这话，付悦和沈十互相看了一眼，"为何？"

“那贱人不给武都城的富人看诊。”男人愤愤道，说完也再理两人，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付悦听了这话，有点头疼，这是什么坏毛病？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找到她再说。可是，去哪儿找呢？要不在这里蹲守？晚上总会回来的吧？可是还答应阿璇尽早回去的呢！

现在怕是找到了，可能也不一定能请回去。

哎，都怪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也没问清楚依依姐，不过她估计也不知道这张小娘还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吧。

“走吧，我们先去找她吧。”付悦拍了拍沈十的肩膀。

“如何找？”沈十开口问道。

“问呗。她既然只给穷人看病，住在这周围的人想必应该都不富有，她在附近应该还是有蛮有名的吧。”付悦振作起精神来说道。

两人又沿着原来的胡同往外走，期盼能遇到个人可以问问，拐了两个弯的地方，就遇到一个妇人背着一个背篓往里走。

付悦忙走上前去，“这位大姐，不好意思，跟您打听个事儿可以吗？”

那妇人一脸谨慎的打量着付悦，没有说话。

付悦又轻声喊了一声，“大姐？”

妇人才开了口，但很明显还是很警惕的样子，“什么事？”

“想和您打听一下，这附近有个医术颇高的张小娘，她一般在哪一带行医，您知道吗？”付悦的声音既轻柔又很平易近人。

那妇人多少放松了一点，“你打听张神医做什么？你病了？”说完便打量起付悦来，仿佛是想看看她是否身体有恙。

“大姐您真是不仅长得动人，还很是聪明，我确实是想找这位张神医看病来着，不过不是我，我家中婆婆病重，遍看医师也无好转，听闻这位张神医医术很好，便想来请她去试试。”付悦表达自己诚意的时候，还不忘夸这妇人一嘴。

妇人大概是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夸她了，竟是略显羞赧地掩面笑了笑。

试问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呢，这位大姐当然也不例外，付悦几句话下来，妇人看向付悦的眼神已经不像先前那般防备了，“你这小丫头的嘴还挺甜的。我跟你说，张神医的医术是真的好，关键是她一点也不嫌弃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一次只收一文钱，便是一时没有钱，拿些吃食或其它的也是可以的。”

说起张小娘，妇人与有荣焉，话也变得多起来了。

妇人的话或有夸张，但可以看出，这位张娘子在穷苦人家的心里还是很有名望的。

“……”

付悦见妇人说起来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不得不打断道，“阿姐，家中婆婆的病等不得，你可知张神医在哪里行医吗？”

“对对，瞧我，说起张神医就停不下来了。”妇人这才想起来付悦原是问自己张神医的下落的，“我跟你们说，从这西一巷出去之后，向左转，看到西直路后，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护城河，张神医一般就在那边的一棵柳树下给大家诊治。”

付悦闻言，谢过妇人，还掏了一小锭碎银递给妇人，“多谢阿姐指路，还请阿姐手下。”

妇人见自己不过是指了个路，便的了一锭碎银，喜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谢，说付悦是好人。

付悦和沈十便告辞朝妇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路上，付悦见沈十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憋在心里容易憋坏。”

沈十沉默半晌，道，“那妇人不过指了个路，你便给了一锭碎银。”

要知道以前付悦出门去镇子上卖完所有的葛根凉粉都卖不到一锭碎银。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付悦闻言道，“许是想到在老家的母亲了吧，见到沧桑妇人便不由的想帮一把。你注意到她的手了吗？那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可是你看她穿的衣服，却有好几块补丁。”

“可是……”沈十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这样的人有很多，我帮我不过，我也知道。不过遇见了，自己现在又有能力，便随心做了。”付悦迎着春风，笑了笑，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沈十，你只要记得一句，这生活就会开心许多，便是做人做事，不过随心二字。”

沈十听了，未曾言语，只是自顾沉思，回味付悦的话。

付悦侧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继续说了。

毕竟对于一个暗卫而言，随心二字最是难得。

“沈十，你瞧，那里一堆人围着，会不会就是张小娘在那儿呀？”付悦指着远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