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五听到答案，平静地点点头。他向来知道所念不可奢望，就是有点抱歉，凌唤身边坐着他不喜欢的东西。
“危险救世主”的故事继续着。能力泄露的小女孩被抓入实验室，即将遭到残酷改造试验。女孩的哥哥闯进去救人，他是个武力超群的隐藏异能者，生死关头放手一搏单挑群雄。
“咔哒”，视频突然暂停了，静止的画面上响起一个人声：
“这场戏，制片方想在电影里也加上，由我们来做。要求画面更炸裂融入科幻场景。”
是凌唤的下属在说话，按下停播，利用网站的连麦功能向众人解释：
“片方希望打斗画面全CGI完成，不用人演。分镜脚本已经发给凌组长了，对接人说可以根据视觉效果进行优化。”
分镜脚本，是开拍前先把各个镜头画下来，配上说明制成的图集。类似文字剧本的图像化。
凌唤开麦回应：“嗯，我看了一下脚本，身位、光效都有点问题。”他像是看剧看得有点困，慢慢眨着眼睛，调出分镜脚本，投屏后开启编辑权限。
众人边讨论边逐页修改。凌唤从沙发直起身，凑近键盘时差点一晃栽下去，多亏鸢五塞过去一摞靠垫才像安全气囊把他雍容的身段撑起来。凌唤的下巴和手心软软搭在靠垫上，另一只手却像有独立意志的机械臂，雷厉风行，架着鼠标笔走龙蛇满页横飞：
“这几个身位，脚本里打光不太协调，角色背光太久影响观感。打斗设计也有点平，动作更暴力一点好看。”
鸢五被他的黑发挡住，看不到暴力画面，巴巴地眨着眼睛。他越过凌唤的脑袋靠近过去，瞥见一个两点三十分四十五秒的指针表，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一个人。
一记飞扬跋扈的后踹。上身是时针。
踹得准不准不知道，但毫无疑问炫耀了角色的长腿和纤腰。
凌唤的同事对此还不满意，操着记号笔把动作拉得更开，时针下压，后腿几乎高飘到五十秒。鸢五微微沉眉，凌唤的眼睛转过来，笑着问：
“觉得哪个动作好看？”
他半垂着睫毛，正把下一个分镜如庖丁解牛般分割，涂上色块示意打光的黑白关系。凌唤没和其他人一起调整打斗设计，像是不甚感兴趣，端着领导架子任性避开。
鸢五看着一瞬间仿佛升格成三次元的分镜图，清冽地小声说：
“就这个。”
“是吗。你喜欢直拳？”
鸢五摇头：“不是，就这张最简单。其他的都好夸张，像从格斗图鉴剪下来的。可能拍在电影里好看吧。”
“格斗图鉴？”凌唤轻声一笑：“那不好吗，很标准。”
“但实际战斗用不到吧。来不及思考标准，只是靠反应。”鸢五难得多说了几句，他前几天才打架，记得出手时脑子里只有风声狂飙，章法理智全掉，都是凭本能攻击躲闪，悚栗间左右逢源。
那感觉，其实很爽。
“至少我是临场发挥。以后打架也会这样。”
凌唤正给人物加上一件飘飞的外套，听见这话指尖一顿，在按键毫厘上悬停。
“以后打架？”他眼睛闪了闪：“临场发挥？”
“嗯。这样适合我。”
鼠标指针下移，按键落下，点击“退出编辑”。凌唤慢慢转过身，挑着眉说道：
“我的确说过，你打架很好看，也很能打。你还真是听进去了啊，小朋友。”
他迎着鸢五的目光，支撑下巴的左手移到脸颊旁，慵懒张开：
“那让我再看一次，叶鸢五，伸手打过来。”
鸢五一愣：“什么？”
“我想参考你出击的样子，用在动作设计里。”凌唤哄他，甜甜的声音好像蜜糖要化开。鸢五皱眉，抬起手轻轻出拳，立刻被他右手截住，蟒蛇突进般抓在小臂上。“都说了是‘出击’，对我狠一点啊。”
“这样吧，说件让你生气的事。”凌唤扬起嘴角，暗含耍帅意味地手指插|进黑发：
“我昨天可以早点回来的。但和人去了酒吧，拖得很晚。”
“你……”鸢五瞳孔一颤，随即神色冰冷，灰调眼睛瞥向一旁：
“那是你自己的周末。和我没关。”
“这么宽容？那再说一件事。”
凌唤眯起卧蚕不怀好意地说。那样子，让鸢五很怕他石破天惊抖出来一句：
我有一条胸链你知道吗？是我六七八九个前女友其中一个最喜欢戴的。
但凌唤笑眯眯开口，讲出的却是和鸢五有关的事：
“昨晚下雨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贴身衣物晾在阳台忘收了~”
鸢五眨了眨眼睛，半秒后赫然倒吸口气，胸口胀起来：
“我——”
他的内|裤。新买的两整盒，全洗了啊，挂在阳台像串烧风筝，整夜风雨飘摇一星期换洗的颜色都此起彼伏给人交代了个明白。
“我打算帮你收下来的。但是。”凌唤侧过头，挡在手臂下的腮间居然飘起一丝红晕，眼睛光色流转，紧盯着他：
“你这尺寸真的选对了吗，我看到其中一两条，前后左右都开线了。”
“……”
“我还思考了是怎么受力的，可能要画下来分析——”
“啪”。
黑发飘起。一记暴捶狂风呼啸杀入凌唤掌心。
鸢五忍无可忍，刹那挣脱凌唤的束缚，苍白手指在大力中拳峰凝起绯红。这一拳打得很重，鸢五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被怪物控制了，可是刹那间，凌唤肩头一转，撑在靠垫的手变线飞旋，一记摆拳破空而过。
鸢五瞳孔骤缩，拳路被截急急撤手，呼吸骤乱。
“哈啊……”
抬起头，凌唤在半尺外面无表情看着他，琥珀眼睛一眨不眨，像要把他整个人生吞下去。
未及鸢五反应，他突然架起手臂，如张弓拉满，蓄力后暴烈直拳放出，眨眼间临头冲来。
他丝毫也没有留情。鸢五抬手去挡揽过狂风，却见凌唤拳线突转，横肘架空他，另一只拳头出于无形，从视野盲点砸下来。
原来是诱击。
鸢五心头像一把琴弦遭人撩过。
第一次直拳不过是假动作，扰乱防御，为第二拳的绝杀做准备。
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一边拧身躲避，一边想起凌唤面对打斗脚本时冷漠的样子，轻声说：
“你练过格斗？”
不是冷漠。而是见得太多，有点烦了。
“所以上次能帮我突围，反应那么快。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