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发觉南天帝姬此人其实不错,虽然上次她让旁人随意驮他,可她那儿有全仙界最好吃的糕点!幸亏他有雪莲这样的玩伴,才有机会大饱口福。得知他爱这一口,雪莲说帝姬怕他不够吃,特意吩咐膳房多做了些,没出息的腾蛇瞬间扭转了对南天帝姬的印象,当然,同战神依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雪莲心里也打鼓:帝姬曾亲口说不喜欢腾蛇,眼下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如今他乐不思蜀,成天往飞羽宫跑,甚至开始躲懒逃课。
“你不怕帝君怪罪吗?”她看着鼓着脸颊塞得满口碎屑的腾蛇问,着实佩服他的勇气。
“怕。”腾蛇的回答出乎意料,但他是有理有据的!
灌了几口水艰难吞咽两下,点心总算下肚,腾蛇一抹嘴:“咱们授课先生怕帝姬,每次她让你早退,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上次闹到帝君那,也没什么用。甚至这么一闹,你都不用上课了!”
他艳羡地看着雪莲:“你帮我和帝姬说说呗,让她和帝君求个情,这段时日也免了我的课业同你好好玩耍,你回南天后,咱们就不好见面了。”
“……我不敢,你自个儿找她。”今日与玩伴的会面就此结束好了,“你还是回去上课罢。”
“胆小鬼!”腾蛇对着她瞬间跑远的背影喊了句,可让他自己去找,却也有点发怵。
平日他与雪莲疯玩撞见过帝姬不少次,不过她都只是淡淡招呼他一声便去忙公务,真正的交集少得可怜。真论起来,他和帝姬的母亲还更亲近些,尊后带着雪莲时,通常不忘捎带上他。
脚步一转,腾蛇摸去了尊后房间。
“你的鱼儿咬钩了。”内室中,留意着腾蛇动静的桓深轻道。
“总算去了,”黎初感慨地手一指:“帮我把净沅送来的衣服首饰佩戴在人偶上,得让柏麟帝君看看送战神的样式。”
净沅选了几套衣裙头饰给黎初做参考后便不再掺和此事,请柏麟帝君做说客,轮不到她来。她如今更好奇羲玄的动静,时不时赴霓裳宫打听一手消息。
“你确定柏麟会因这小子而来?”
“十之七八,需看腾蛇这次的勇气和毅力如何。”
之前摸不准为何柏麟带着腾蛇突然出现至她的巡视处,如今看来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就是不知此次她特意为他捏造的借口,柏麟帝君肯不肯用。
“我还以为这小子没几天就会拉柏麟来说这事呢,”桓深嗤道,“看着胆子挺大,却是喂了这么些天才敢试上一试。”
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许是今日满肚的点心油脂点燃了腾蛇源源不断的勇气,一口气上来就没下去过,不一会儿他就满脸兴奋地从尊后房间蹦出来,继而高歌猛进地往中天殿跑。
随即黎初门外响起尊后的声音:“初儿在不在,娘同你说件事。”
“去,带娘沿着天河走走罢,”见时机已到,黎初便把桓深推出门,笑眯眯道,“顺带告知仙侍今日我不再见客。”
直到尊后满头雾水地被桓深拉出飞羽宫,她方回房静坐,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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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柏麟帝君正想惩治一番逃课的腾蛇,不长眼的他就直接送到了对方面前。
“你还知道回来!”
横眉怒视的,直接吓飞腾蛇一半的勇气。
“我从帝姬那回来。”他弱弱地回,“她说雪莲快回南天了,我可以和她多玩玩。”
“还敢撒谎!”
救命!
帝君怎么更凶了!
不是搬出帝姬就会好说话些嘛?!
“我没撒谎……”腾蛇眼神躲闪,“是尊后这么说的,她说会同帝姬聊聊这事,相当于是帝姬认可此事了……她总不能连母亲的话都不听吧?”
说到最后,似乎觉得极有道理,他的腰板瞬间挺直,中气也足了些。
“哼!”柏麟帝君冷笑一声,为腾蛇的天真,“她亲口向你承诺了?”
“没有……”
“她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片刻后,他平静些许道。
是在打破腾蛇幻想,也是在维持自身理智。
“可那是她母亲,我想听母亲话都听不到呢。”勾起了伤心事,语毕似有哭腔。
柏麟帝君轻抚腾蛇的头:“她与你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她有爹娘我没有!”
柏麟:“……”
这孩子情绪转得够快的,刚还拿南天帝姬做挡箭牌,眼下就因为想起父母双亡而带了些埋怨。
“你莫怨她不听母亲,她承受了很多,也失去了许多。”再多,他对腾蛇也说不出口。
“所以帝君你才对她多有宽容,万事能依就依?”腾蛇是有些小聪明的,立马窥到了以后耍懒的机会。
果真如此,他就说自己火眼金睛,怎么会看错,帝君因亏欠帝姬,所以在尽量弥补。
他真是找对人了!
对上腾蛇睁得锃亮的眼睛,柏麟料到他定是想些歪门邪道,不想多言,随手拿了本奏折赶他:“别杵在这,去上课。”
找到帝君“命门”的腾蛇岂肯善罢甘休:“您就信我一次吧,帝姬没承诺,但尊后承诺了,不信的话您去飞羽宫问问就知道——”
柏麟帝君一个瞪视,他所剩不多的勇气几近见底,话都不敢说完了。
“去上课,”柏麟招来青龙,“监督腾蛇去学堂。”
青龙领命后,提溜着瘪着嘴的腾蛇离开,路上苦口婆心道:“老老实实上课罢,你小子别瞎搞,帝君说得不无道理,帝姬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
“可尊后答应我了。”腾蛇蔫蔫儿的。
“嗯……尊后这条路或许可行,她看起来是比帝姬好说话。”
青龙的话如一阵风,虽不大,却仍为腾蛇名为勇气的火苗添了些燃料。课间休息时,他不死心,偷摸着跑去了飞羽宫。
青龙接到的命令是监督他去学堂,而不是全程监督他上课。
逃课,总有机会的。
当柏麟帝君再次接到腾蛇逃课的消息时,深深地叹了口气:南天帝姬是不是有激发别人不安分的魔力?
腾蛇以前顽皮归顽皮,帝君的话还是很听的。然今不过在她那儿待了段时日,就变得如此胆大包天,学得了她那一套阳奉阴违,实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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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蛇孤身一人回到飞羽宫时,黎初本以为计划失败,可她不见客的姿态需做得,便打算这般度过一日。
熟料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恭迎柏麟帝君的请安声。
以及他开门见山的一句询问:“尊后可在?”
也许,这次她真愿意为腾蛇说个免课的情,至于柏麟帝君会不会接纳,就得看他造化了。
“帝君找我母亲何事?”黎初适时现身,“眼下她不在飞羽宫,您或可与我商量。”
纵使来飞羽宫前,心中百般告诫与她保持距离,和尊后聊完抓回腾蛇就立马离开,然欣喜之情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仍不可控制争先恐后地溢出。
“不必,”柏麟帝君硬邦邦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本君改日再来。”
不可言说的喜悦沉入心底,尽人可知的冷凝挂在面上,他除了竭力伪装,再无他法。
“哦?不是要紧事竟还能屈尊帝君亲自来一趟?”黎初怎会给他退路,故意言重道,“还是说,如今帝君觉得我连南天的小事都做不了主,不屑与我谈?!”
气氛倏忽间变得凝重,在旁仙侍觉着再听下去有被灭口威胁,余光交流时瞥见帝姬挥退手势,立马如临大赦地退出,最后离开的一人还不忘带上门,免得不经意间沾染上什么秘辛。
“帝君若还认可我为仙界的付出,”黎初伸手引他入座,“认可如今失了修为的我,还能为仙界尽一份绵薄之力,便是小事,也请您吩咐,我自当为帝君分忧。”
停顿片刻,她轻飘飘又加上一句:“鸡毛蒜皮,也总比如今不被您需要的好。”
她如一个渴望君王再度委以重任的失宠臣子般,献上恭维与虔诚。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奉承,听在生了别样心思的柏麟耳中,却激起一层颤栗。
她想如何被他需要?
“是为腾蛇一事。”他终开口,心甘情愿地被“需要”打动。
黎初不着痕迹地将他往内室方向带:“腾蛇怎么了?”
“他眼馋雪莲的悠闲,如今频频缺课,本君当初应了你的提议,却是起了个坏头。”
“这有什么,雪莲不日便会启程南天,仙寿漫长,一段时日不学有何大不了。您不必如此严苛,腾蛇性子跳脱,也不是静下性子读书的料,还不如因材施教,授他行军打仗。”
“那也万不能失了礼乐书数。”柏麟不赞同她的说法,正要就子女教育问题做一番辩驳,房门大开的内室里,一排的等身人偶加一溜的珠光宝气,让他生生转移了话题:“你的新研究?”
“算是吧。”黎初蓦地调转方向往内室而去,“以往纯木架子展示衣裙失了感觉,我就让人做了些等身人偶,刻出五官配上头发,连带着头饰一起搭配,帝君有兴趣看看吗?”
她态度自然得仿佛回到了定时向他汇报新发明的多年前,那时三界一片祥和,她完好无损。
待反应过来,他已随她入了内,脚步定在了一件以湖水绿为底色的衣裙前。
“帝君觉得这些衣裙如何?”黎初轻问。
绿色的裙身采用轻薄的纱质材料,绣有水波纹样,模仿湖水荡漾,裙摆处点缀着圆润的珍珠,若此时身处天幕之下,整套衣裙必有一种波光粼粼的流动感。
他又望向另几套,堆着层层叠叠纱幔的梦幻粉紫,贴近肤色通身以银线勾勒出的深秋红叶……套套用色迷离大胆,俏丽异常——可这不是她的喜好。
他的视线停留在黎初压在人偶肩头的一只手上,逐渐收紧眉头。鹅黄色的娇嫩给了他一种错觉,仿若那纤细的手,属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端庄沉稳的更衬你。
他狠狠咬痛舌尖,迫使自己吞下这句话。
一句,即将冲口而出的话。
狼狈别开视线,不防又撞入一旁黎初目不转睛的注视中。
她观察了多久?
方才有没有看出他异样?
慌乱在脑中横冲直撞,柏麟的心,一瞬间悬在半空中疯狂鼓动。
只听黎初缓缓追问道:“帝君对我精挑细选的衣裙可有什么看法?”
庆幸中伴着说不出的低落,他背过身,冷淡回应:“本君更想知道这些等身人偶除了展示衣裙,是否还有其他用途,对衣裙本身无甚看法。”
“那战神可真没福气。”黎初半真半假叹道,“这些衣物首饰是我准备送予战神的,只是不知战神喜好,帝君又与战神最为亲近,本还想着帝君评判一番做个取舍,免得送错了礼。”
“您想必也听了战神与那鸟倾诉的的话语,人家想解甲归田远离战乱,只如今局势还需要她,免不了要继续穿着战甲,但不出征时想穿寻常仙子衣裙,也是再正常不过。您倒好,其他赏赐源源不断地给,唯独缺了这份心思,叫那鸟妖扑了空,他前段时日可是寻了霓裳宫的织女要送战神这些呢。”
“她堂堂战神,想要衣裙首饰何必等着本君来赏,织女们多得愿意为她制衣。”
一提此事,柏麟也想起他们的谈话内容。
简直无趣至极,成天与羲玄诉说些莫须有的迷茫,本应无心无情,如今被羲玄带得伤春悲秋,没女子衣物首饰都成一件他亏待她的事了。
“这就要问帝君了,”黎初语含试探,“您救回来的战神,似乎很缺爱。”
“她不需要爱。”
“为何?”
“没有为何。衣服你想送便送,可莫拉拢她站队,她只需做好守卫天界、降妖除魔的职责便好。”
“正是明白帝君的顾虑,我才有一事相求。”黎初道出真正目的,“我是想拉进与战神的关系,只此事需帝君搭把手,做个牵线人。如今我在仙界处境尴尬,战神炙手可热,我贸然相送拜访战神无疑向众仙宣告我自降她一头,若只是我一人降也罢,但我代表着各方脸面,我低得下头,他们可不愿低。”
“若以帝君名义赏赐战神,既解了战神苦闷,又拉远她与羲玄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