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缘节当晚,沛凌城果然比平日里热闹。
似乎城中所有的人都出来活动了,长街小巷人头攒动,各色华丽店铺张灯结彩,吆喝声此起彼伏。
邧安拉着夏新走在最前面,邧月不喜热闹但乖乖跟在亲哥身旁。
殷夜是个爱玩的,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停滞不前,苏明奕和叶梓也只好停下等他。
看着璀璨的灯火,苏明奕突然想起前世的生活。
当警察后,逢年过节能和亲人团聚的机会少之又少,爸妈每次期盼落空后都假装无所谓,现在回头再想起,心中不免伤感。
殷夜从人群中挤出来,手上拿着一串糖果。
“这什么东西?”苏明奕问。
殷夜两指捏住一个递给苏明奕,“尝尝啊,这叫粉果,叶梓最喜欢吃了。”
苏明奕不爱吃甜的,本想拒绝,听到后半句,立马接了过去。
他一口塞嘴里差点甜得掉牙,这玩意儿长得像冰糖葫芦,却是棉花糖一样的口感。
侧头一看,叶梓津津有味小口吃着,看得出确实是很喜欢这种小零嘴。
“你喜欢吃?”
果串已经被叶梓吃完了,剩下光秃秃的签子,他也不回答眼波微转间捏着签子晃了晃。
“我再去给你买。”苏明奕转头就跟一群小孩挤。
邧月跟在大哥身旁只觉十分无趣,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不知为何他停了下来,盯着那人看得出神。
这人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眉眼弯弯,白嫩的脸颊还会微微鼓起来。
邧月回头笑问:“看见谁了?”
他顺着邧月注视的方向看去,游慕白站在五彩缤纷的花灯摊贩前,挑选了一会儿似乎没找到喜欢的花灯,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人群中了。
邧安心中一喜,他已经好久没见到游慕白了,下意识向着人走去,却被邧月拦住。
“哥,你干什么呢?”
邧安无奈地叹息一声,打消了上前的念头,正想转身离开却看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没想到界王也来了。”邧月小声嘀咕,又说,“他看见你了,过去吧。”
祁瑄把手里的花灯递给游慕白,对方婉拒没有接,他反而露出了笑,几分柔情几分宠溺,完全没有传说中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孤傲。
见邧安一行人走来,虽不满其他人的打扰,但也没理由发脾气,他把游慕白迟迟没有接手的花灯递给了身后的男人。
宋礼清愣了一下,连忙双手接下。
祁煊身旁没有侍卫跟着,邧安了然地称呼他为祁公子,祁瑄锐利的双眸带着些许好奇看向他身后跟着的苏明奕。
这就是拥有活武魄的人?除了样貌较为出众也没什么特别的。
苏明奕来自无产阶级的时代,对皇帝没有什么概念,但生活在沛凌界,耳濡目染也就对这个世界的阶级制度有所了解。
七天界就像是封建思想没那么严重的古代,也没有很严格的尊卑制度,比较倾向于人人平等,因为比起身份地位财富的较量,他们更遵从强者为尊。
每个天界每任界王都是传承式的,倒不是因为皇族血统最高贵这些自私的理由。
而是因为界王的能力代代相传,也就是说父亲的能力会传到儿子身上,如此累加想不强大都难,但也只有觉醒的皇子能继承界王之位。
自邧月醒来后,游慕白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他了,突然见到人平静的心忽然就起波澜,忍不住偷偷看了又看。
邧月打小就没拿正眼瞧过这个便宜哥哥,没想到他敢偷看,恶狠狠瞪着游慕白,见把人吓着了,露出得逞的笑。
邧安有一搭没一搭和祁瑄边走边聊,突然听到游慕白说:“各位,我有事先回去了。”
祁煊眯眼扫着邧月,却被邧安不动声色挡住视线,气得他笑出了声。
“都传我们邧阁主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没想到都敢以下犯上了。”
“哪里,他们为了暗幽鞠躬尽瘁,又个个身怀绝技,哪需要我护着呢?”
祁煊看着人笑得意味不明。
这话说得十分伶俐,解读出来就是:我们暗幽个个都是高手,为了界王你拼死拼活,你居然还为难我的崽?!
祁瑄见游慕白要走,立马跟上。
宋礼清代他与邧安等人告别后,正想跟上去,却发现两人并肩隐入了人群中。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宋礼清脸上的微笑慢慢凝固,手上花灯若隐若现的光照着他的脸。
不是一向如此吗?界王追着游慕白,而自己追着界王,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立马追上去的吗?
“宋大人,还不跟上?”
一声揶揄让宋礼清回了头,看见殷夜贱兮兮的笑脸,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不过是和他有几次口角,每次见到都是这副死样子,他立马卸下落寞换上了一贯得体的笑脸。
“难得如此佳节,不游玩一番就回家,也太可惜了?”说完,提着花灯走进了热闹的人群中。
“哼,死要面子……”
邧安敲了一下殷夜的脑袋,“你非得每次都让宋大人为难吗?”
“我哪里为难他了,谁让他人前人后两个样。”
“你别老是误解礼清,界王身边能人贤士那么多,待人处事不圆润怎么能被器重呢?”
“哼——说白了就是阿谀奉承,攀高接贵。”
“我看不像吧,”苏明奕说,“宋大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才人。”
“哼,那是你不了解他。”
邧安乐了,说:“既然你这么了解宋大人,那就派个任务给你,跟着他保护他送他回府。”
“为什么啊?我才不要。”
口头命令也是命令,殷也可没得拒绝,只能灰溜溜追着宋礼清而去。
“你跟上来干什么?”宋礼清心情本就恶劣,没好气说,“你不会是嫌骂得不够,追上来骂吧。”
这小鬼每次见到都没好脸色,三番五次明里暗里不是嘲讽就是奚落。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要不是阁主非要让我保护你,就算是让我跟着个母夜叉都不会跟你……”
殷夜走在宋礼清的右边,高大的身躯把一旁的光线都挡住了,只留下昏黄的光线照在面无表情的宋礼清身上。
对方明显不开心的表情让他一时语塞,嘲讽的话也就没能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宋礼清漫不经心笑问。
殷夜一时很窘迫,硬着脖子就是说不上话来,一群小孩笑着闹着从两人之间穿过。
一个小男孩跑得太快直接撞上了宋礼清,他的手一抖没稳住,“啪嗒”清脆一声,花灯从手中脱落掉到青砖上,又被后面追赶的孩童踩了几脚。
宋礼清手还维持着拿灯的姿势,出神地看着被踩烂的花灯,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突然崩断。
就算再迟钝,殷夜也看出了他低落的情绪,站在一旁一时不知所措。
他弯下腰捡起花灯,稀碎的残片哗哗往下掉。
宋礼清勉强一笑,“都坏了,扔了吧。”说完毫不留恋加快脚步离开。
“你等等。”殷夜想也没想拉住人,匆匆说了一句就钻进了人群中。
不多时,他又从人群中出现,手里提着一个小巧但栩栩如生的鲤鱼花灯。
“给。”
宋礼清有点不明所以,犹豫了很久都没有伸手接,殷夜却不耐烦了,“拿着啊,不会是想让我给你送到家里吧。”
他无奈叹气,接过花灯礼貌道谢。
小小的插曲过后,两人默契无言相伴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身旁人来人往。
殷夜觉得自己疯了,前一秒还很讨厌的人,现在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他不时偷看人一眼又装作不在意四处瞅。
“邧安非让你来的?”
宋礼清受不了他鬼鬼祟祟的打量,随意扯了个话题。
“嗯。”
“那你可以走了,我自己回去。”
殷夜闻言莫名恼了,“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没有,我这是要请你走。”
“你……”殷夜觉得自己永远都说不过这人,干脆耍赖,“那我偏不走,我偏要跟着你,我偏要送你回去。”
“那行,你随意。”宋礼清斯文清秀的脸泛起一丝窃笑。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让人跟着了,殷夜突然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界王啊?”
“谁跟你说的!?”
宋礼清突然语气严肃,搞得殷夜以为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连忙解释。
“不是听谁说的,就是……就是有这样的传闻。”
他之前再怎么讨厌宋礼清,也没把这传闻当真。可是今晚看到他从界王和游大人走后就心情不好,有点好奇传闻是不是真的了。
“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是没有实际根据,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相信。”
“我……当然不信啊,”殷夜着急为自己辩解,“界王都已经成婚了,再说了界后虽然被囚禁,但还好好活在宫里呢。”
“别说了,”宋礼清立马捂住他的嘴,“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在界王面前说。”
“嗯,知道了,我这……不是一时嘴快嘛!”
世人只知界王成婚了,可只有经常出入沛凌宫或替界王办事的人知道,自成婚之日界后就被囚禁在宫中某处地方。
看宋礼清震惊之余又慌乱的表情,殷夜没想到真的是因为这个,也愣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所以,你真的……”
“不是。”宋礼清抢着回答。
“哦——”殷夜点着头,“我明白了。”
“你最好是明白了。”
宋礼清把花灯猛地塞到殷夜手里,然后被侍从迎接回府,殷夜看着宋府的大门,站了好一会儿才提着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