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栏嘎吱乱响,沈瀛立即从危险的边缘惊险地撤回,心有余悸地瞥一眼差点掉落下去的位置,飞速踢走了老头的短刀。
做完这一切,他眉头微蹙,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起来,“咳咳咳——”
宋域快步跑来,一脚踢开蹲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老头,鼻间钻入的血腥味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恶狠狠地又踹向四仰八叉的老头,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老头被踹得头晕眼花,骂骂咧咧地吼道:“操,你他妈瞎啊!他是绿茶啊——”
沈瀛低垂着脑袋,呼吸沉重,脚步虚浮地想要向前走几步,身体一歪,不经意地踹上老头狰狞的脸,被宋域惊慌失措地揽进臂弯里。
老头捂着脸痛不欲生:“……”
装,接着装——
死绿茶!
从宋域的角度看去,就是一阵心疼。
因为难以忍受的巨大疼痛,此刻的沈瀛双眼紧闭,紧咬住的薄唇被一点点流出的血液染红,鲜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滴落在衣服上,与未愈合的旧伤血液融合在一起。
他喉咙滚一下,拿开沈瀛企图藏住复发旧伤的手,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红与白的强烈对比,化作一把刀去刺痛他的眼睛。
“沈瀛,我现在就带你走,”宋域拿起对讲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救护车,我需要救护车——”
沈瀛气若游丝地枕在宋域的肩膀上,斜眼冷冷地睨视目瞪口呆的老头,手指悄悄探进口袋,威慑似的,露出玻璃轮刃的一角。
仿佛在说:再多说一个字,杀了你。
老头无能狂怒:“……”
操,老子是你们两个人Play中的一环吗?
神经病啊!
沈瀛重新藏起玻璃轮刃,咳嗽几声,轻轻地说:“宋域,我没事,你先执行任务。”
宋域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手帕纸,展开后垫在尘土之上,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瀛坐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放一件理应在玻璃展柜里不沾风雪的宝贝。
沈瀛沉默不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域的精心呵护。
宋域转身,收起手里的枪,摸出一把玫瑰金新款手铐,一步步逼近呲牙咧嘴的老头。
老头下意识地向后退。
“这老头是什么身份?”
“陆践行豢养在天台上的毒贩。”
“老实点,”宋域一把摁住老头的手,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将他的腕骨捏断,老头吃痛得惊呼一声,觉得这人有些公报私仇的意思,挣扎着妄图反抗,但还是被宋域把手反压在背后,不由分说地拷上了锃亮的手铐,“哼,你们真是非暴力不合作。”
老头冷汗淋漓,嗤笑道:“呵,傻逼配绿茶,你们两个他妈的真是绝配。”
“谢谢祝福,我们会百年好合的,”宋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沈瀛,“这副玫瑰金的新款手铐我原本准备用在别的地方,现在便宜你了。”
沈瀛一愣,被宋域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呼吸猝然一凝,咽一下唾沫,生硬地别开脸,故意不去理会他的意有所指。
“毒品呢?”宋域逼问老头。
老头不屑地哼一声。
“那里。”沈瀛用眼神示意宋域朝后看。
宋域回头,只见孙佑晨慌慌张张地抱着一只纸箱过来,泡沫盒被他拆开后丢在脚边。
“警官,这是纸箱里面的东西。”孙佑晨比宋域要矮一大截,只好仰着脖子去看他的脸。
宋域撕开饼干盒子,盯着里面两枚饼干与一张折叠过的纸,伸手准备去碰,却被沈瀛突然出声呵住,“宋域,不要直接接触。”
宋域的动作顿住,若有所思地瞥一眼沈瀛,又找出一张纸巾包着,捻起那张诡异花纹的纸张,觉得它的出现极其突兀,不应该和饼干放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抖落出指甲盖大小的邮票,眯起眼睛端量许久,“这是东西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邮票,但背面没有粘胶。”
他说到一半,突然一惊,“我去,这不会就是新型毒品吧?”
沈瀛说:“之前,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纸箱,里面大概都是这样的东西。”
“完蛋,肯定是通过各个渠道被转运走了,”宋域眉头紧锁,立即捞出手机给禁毒大队打电话,“如果说新博易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转运毒品,它在这里驻扎了好几年,销售出去的毒品都无法用公斤来计算。”
沈瀛默不作声。
电话通了,宋域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一遍,让禁毒大队立即过来进行后续事情的侦办,“嗯嗯,毒贩我先带回市局摁着,天台上的毒品我们刑侦只负责看护,保护现场,后续工作如何开展就是你们禁毒的事情。”
挂掉电话,宋域提脚靠近老头,一把抓起他瘦削的肩膀,推搡着他朝外走的同时,拎起对讲机说:“天台抓捕毒贩一名,立即上来两个人,把他带下去。”
“收到。”
沈瀛被孙佑晨扶着站起,缓缓跟上宋域的脚步,忽然,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刺中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侧脸头躲避,却惊恐地发现一点红光慢慢攀上宋域的后背,向着他的脑袋移动。
“宋域,趴下——”沈瀛大吼一声,挣开孙佑晨的手,顾不上严重撕裂的伤口,疾步冲向宋域的位置,胳膊抱住他的肩膀,把他重重压在地上。
砰!
枪响了。
老头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子弹冷漠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太阳穴,干净利落地要了他的性命。鲜血不断从他的脑袋里流出,不出片刻,在灰尘遍布的地上汇聚成一小滩的血涡。
宋域一惊,连忙抱起身上的沈瀛朝楼梯间跑,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孙佑晨,想起还在天台上的毒品,立即把沈瀛交给孙佑晨,“走,你们快下去。”
“你跟我们一起走。”沈瀛盯着他。
“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完,”宋域推一把孙佑晨,把他们两人朝着台阶下推,语调严肃地说,“沈瀛,你是我的弱点,你要平安无恙——小孩,带着你老师快点逃出去。”
沈瀛还未开口,宋域就提枪重返天台,砰砰砰的枪击声不绝于耳。
被孙佑晨带下楼时,他清楚地听见宋域呼叫增援的声音,“对面教学楼的天台还有人,手中持有枪支,务必将其逮捕归案。”
接着,四五个持枪警察冲上楼梯,与他们擦肩而过。
新博易的学生正在被警方人员依次疏散,冠冕堂皇的教师们也在其中,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腕上多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沈瀛与孙佑晨跟着队伍跌跌撞撞的跑出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两抹被阳光投射下来的黑影挡住他们的去路。
沈瀛抬起头,看清了他们的脸。
是跟随而来的王震和卢青峰。
王震吃惊地注视着沈瀛身上的血迹,从孙佑晨手中接过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沈老师,沈老师……”孙佑晨的舌头突然打了结,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卢青峰蹙起眉,视线在沈瀛与孙佑晨身上辗转,一言不发地逆着人流朝大门内走,似乎是想亲自上阵一探究竟。
一个出来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焦急地说:“领导,里面太危险,不能进去!”
卢青峰停下脚步,不解地问:“为什么?”
“天台上有——”警察的话还没说完,他手里拎着的对讲机传来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在一楼也发现了炸弹!”对讲机里的人发出惊呼,“还有三十秒就要爆炸了!”
“这是地下室,同样发现了一枚炸弹,设置的时间也是三十秒,二十九秒了!”
卢青峰的心跳倏地停滞一拍,接着,他迅速做出反应,冷静地夺过对讲机,厉声吩咐:“赶快疏散人员,还有多少人在楼里面?”
“学生基本上都撤完了,就只剩下我们警方与一名企图跳楼逃跑的老师——不好,有人狙击,快找地方掩护!”
卢青峰大吼地问:“喂喂,你们有受伤吗?喂,听得见吗——”
半晌没有听见回答,只有子弹出膛的声音与凌乱的脚步声顺着电流传出。
卢青峰磨磨牙,用力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警察,一意孤行地冲到新博易空旷的场地上,猛地抬头朝楼上望,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对面的天台上正趴着一个人,因为光线作祟,导致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从轮廓上判断出此人是一名男性。
“都快点撤退,还有不到二十秒这里就要塌了!”
楼内的警察接到消息后迅速撤退。
卢青峰也在人流中被带出了危险区,仓促回头,他似乎看见那一抹人影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手中提着一样细长的物件,是狙/击枪。
好奇怪。
那个人就不担心爆炸波及到自己吗?
又或者说……他早就准备好了逃生路线?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一句:“宋队,宋队还在里面!”
卢青峰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有人挽住了他,只怕要很没面子地摔倒在地上,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教学楼,楼梯口依旧没有出现宋域的身影。
警车内,找东西给沈瀛止血的王震明显感觉沈瀛在听到消息后挣扎了一下,立即把他摁回车里,“你不要担心,宋域马上就会出来。”
沈瀛还想挣扎,却被王震叫来的帮手摁住,苍白的脸色给予他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的破碎感,他隐约从车外警察的谈话中听到了“爆炸”、“二十秒”、“宋域”这些惊悚的字样,拼凑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答案——
此刻,宋域还在即将爆炸的楼里!
沈瀛咬牙说:“王局,宋域还没出来!”
王震努力安抚他的情绪,“爆炸的消息他知道,他肯定会出来,不会有事。”
卢青峰被簇拥着来到了王震身边,他忍不住蹙眉,急迫地问身边的警察,“还剩下多少时间?”
警察的眼睛慌慌张张地扫过腕表,颤颤巍巍地说:“十秒,九秒。”
卢青峰捏了捏手里还攥着的对讲机,举起后凑近嘴边,严肃地发号施令道:“宋域,炸/弹还有不到十秒的时间就要爆炸了,快点出来!”
然而,宋域迟迟不见回答。
“领导,还剩下五秒,四秒,三秒,”这声音如同催命的歹毒咒语,时间也与它同流合污,拼命压缩着濒临灭绝的机会,“两秒!”
沈瀛一动不动地注视新博易的大门,全身紧绷,清晰地感受到胸口深处一阵慌乱,五指因为用力握拳而骨节苍白。
“时间到了!”
轰隆——
顷刻间,安放在不同位置的炸/弹被同时引爆,火光冲天,卷起一阵数丈高的黑烟,直逼苍穹,彻彻底底地挡住众人希冀的目光,他们脚下踩着的大地禁不住这种作孽,也颤抖起来,好似一场二三级的小幅度地震。
新博易的高楼崩塌,在遮天蔽日的浓密烟尘中逐一分崩离析,只余惊天动地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畔回荡。
沈瀛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瞳孔里倒映着火光与黑烟,看进去就是张牙舞爪的恶魔,周遭充斥着它邪恶的笑声。
下一秒,千千万万的零散记忆相互交错,众多素未谋面的人脸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杂乱无章的内容一股脑地蜂拥进他的脑子里,不同声音在耳畔回荡。
“上校,这是元首明天的行程安排,请您做好护卫任务。”
“边境不宁则国家动荡,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项任务我只放心交给你完成。”
沈瀛感觉自己如坠天寒地冻的极地,眨眼间,又如被拖进深海底的落难者,喘不上气的痛苦折磨着他一寸寸的孱弱灵魂,逼着他呜咽出声响。
忍耐很久,他的牙关内走漏出一丝轻微的呻/吟,“唔……”
爆炸的冲击波摇晃着警车,王震将沈瀛稳稳当当地护在怀里,防止沈瀛意外跌倒,由于他的耳朵离沈瀛仅有几寸的距离,所以清晰地听见沈瀛喉咙里痛苦且断断续续的声音。
“新……寨山,新寨山……判官……”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判官’?!”王震激动地捏住沈瀛的肩胛骨,紧张地凝视他涣散的眼睛,逼问道,“你究竟……究竟是不是萧渗——”
闻言,卢青峰猝然一愣,转过头,错愕地凝视身边的两个人,目光瞬息万变。
沈瀛的眼皮微乎其微地颤抖两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