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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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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徐澄月一家三口,坐上去波士顿的飞机。

只提前和江妈说过,她走不开,拜托了朋友来接。

是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凭借手机上的照片认出他们,热络地提行李,用亲切的家乡话和他们打招呼。

想来,这位就是当初帮江家度过难关的人。

车一路驶出市区,向郊外而去。长长的柏油路,两旁是绿色的树和一栋栋高矮胖瘦不一的小楼。江家住的地方,是中央砖红色那栋。

阔别两年的老朋友相见,万分激动。

徐澄月看他们拥抱的拥抱,握手的握手,不知道是该先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还是先让他们进屋,毕竟快30度的晴天,要把人热化。

江爸的身体比两年前好许多,虽然还需要坐轮椅,但上半身能动,能自己推,情绪也比之前稳定,就是感性了些,眼眶一直红着。

江妈帮他擦掉,哄道:“等会澄澄笑话你我可不帮忙。”

徐澄月坐到他旁边给他按摩腿,“不会不会,我爸也经常爱和我妈撒娇。”

徐爸徐妈羞赧:“你这孩子。”

聊了半天,不见江韫北,徐爸问起。江妈瞟一眼徐澄月,后者不好意思地埋头,她勾唇笑出来。

“没和他说呢,今天周五,他晚上回来。”

这是徐澄月交待的,她想打他个措不及手。

果然,晚上两人在客厅打上照面,他的错愕与惊喜无处躲藏,她终于有扳回一城的得意。

“怎么,太久不见,不认识了?”他杵了太久,半句话不说,看得她烦,“吃饭了,快进来。”有种反客为主的意味,但,管他呢。

江韫北木愣地看着她拿漏勺转身的背影,狠狠掐一把大腿,强烈的痛感,这不是梦。

那次通话,她撂下一句“江韫北,你等着”后,就无声无息,他发的消息打的电话通通石沉大海,他知道她生气了,但那结果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没胆子求原谅,以为“等着”是等她的“绝交”,没想到是等她来波士顿。

不止自己,还把徐叔徐姨带上了。

江韫北心虚又有些惶恐地喊人。

徐爸捏捏他的肩胛骨,又摸摸他的脑袋,说:“长高了,也结实了。”

为这久违的问候,江韫北差点落泪。

这顿晚饭吃了很久。

江爸不能喝酒,便由江韫北代替,感谢他们的奔波。一不小心,把徐爸喝倒了,帮徐妈扶他上楼休息,江妈也带江爸去洗漱。

徐澄月便收拾起餐桌。

碗洗到一半,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冲着盘子问:“我爸睡着了?”

“嗯。”江韫北接过干净的盘子擦起来,“怎么突然来,也不说一声?”

徐澄月递下一个盘子给他,“我妈念叨江姨好久,暑假我本来也打算出来玩,和他们商量,就来波士顿了。”

江韫北琢磨过来,“我爸妈他们知道?”

“嗯,知道。”

“那……”

“我让他们别告诉你的。”

徐澄月关掉水龙头,朝向他。他好像又长高了,之前只稍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现在有点够不到,要抬得费劲,几乎是仰望视角。也变好看了,单一个侧脸,流利的轮廓,半垂的眼尾,半边水润的唇,就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那两个小人没刻错。

“为……”江韫北转头,与她直白的眼神对上,突觉心脏被猛地攥一下,他慌乱地转回去。

徐澄月轻笑,“江韫北,你变高了,也变……”她故意停顿,听到他反问一句“变帅了”才接上,“变丑了。”

“切——不敢承认他人美貌的人,都是胆小鬼。”

自负的话,傲娇的语气,让徐澄月真切感觉,他还是以前的江韫北。

其实刚一见面,她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生疏与距离。并非客观外在的差距,而是长久分别,对彼此的生活一无所知,除了打破尴尬的招呼外,不知该如何让接下来的话显得不那么生硬。

明明他就在那,却无端感觉,他不是他。不是那个易炸毛,幼稚又娇气的江少爷,变成可以一边陪她爸喝酒侃侃而谈一边照看江爸情绪把控饭局气氛的大人。

是的,大人,他在这场事故与远走中,独自蜕变成了大人。

可是只稍一句话,一点往上扬的语气,让她觉得,在她面前,他还是他。

“江韫北。”又出现和他通话时那种复杂的情绪,徐澄月努力压住,丢掉抹布,洗干净手,扔下一句话,“剩下的洗干净,上楼给你他们让我带的东西。”

他们这回一共带了三个大箱子,三个包,包里是换洗衣物,行李箱全是给他们带的。吃食、衣物、药品之类的下午都清出来了,剩下的都是给江韫北的。

“这是清卓带的,里面有她一半的奖学金,说给你的零花钱。这是阿敛的,作为你未来姐夫,他说他的见面礼不能比清卓低。这是俞麟的,非要我带球,害我少拿好些吃的。这是俞麒的,不知道是什么,你自己回去拆开看。这是意霖的,她让你看完给她回个消息。”

江韫北听到一个个名字,嘴角弧度渐渐扩大,点来点去,漏了一个,他下意识问:“你呢?给我带什么了?”

徐澄月双手抱臂,冷笑一声:“在你半年前收到的包裹里。”

江韫北恍然,见她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很有眼色地把东西拿走,退出她房间。

他们俩的房间是挨着的,只隔了堵墙,靠近马路那面墙开了两扇大窗,也是挨着。

江韫北洗完澡出来,就见她站在窗前,风吹得衣服贴在她身上,显出细瘦的肩。他眉一皱,怎么瘦成这样。

他递件干净外套过去,“这里昼夜温差大,多穿点。”

徐澄月穿好,坐到窗台上。窗台做得大,底下飘出一点,刚好当脚踏。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月光轻盈地穿过辽阔的天幕和遥远大地的树叶,敞开一片,落在这栋红色房子上。

徐澄月踩住这片影影绰绰,想起许久前江韫北说的,“你说波士顿的雪景很好看,波士顿的晚上也很好看。”

“是吗?”江韫北跨上窗台,与她背靠坐下,“可能我待久了,习惯了。”

“习惯,一个很无趣的词。”

“是啊,很无趣。”

“那什么是有趣的,你在这两年,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啊,”江韫北说:“很多,波士顿和国内不一样的生活,学校啊,学业啊,风景啊人啊,哦我还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混血,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那挺好。”他其实一直是适应能力很好的人。

“嗯,我过得挺好的。”

徐澄月说:“我也过得挺好,我爸妈身体健康,朋友们也都各自顺利,我在学校学着感兴趣的专业,交到一群挺好的朋友,还做着我喜欢的木雕,很充实。”

他们低声说着,用回忆的方式,分享过去两年的生活。其实都挺好的,都沿着各自预想的轨迹走,只是说完却沉默下来。

靠回忆想象彼此的过去,终归少了什么。

许久,徐澄月先开口:“那个花瓶,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韫北一点也不惊讶他发现,“圣诞节前几天。”

那几天波士顿很冷。

他结束兼职,去解救被困在party上的“老板”——那位与他年龄相仿的混血朋友。

临近圣诞节,街上很热闹,白花花飘着雪,到处有圣诞树,到处在放“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他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很偶然发现那只花瓶。

看到徐澄月的微博后,他在社交媒体上找了许久,找到人,但找不到具体位置,只知道在那片区域。

他那天是换了条路,顺便找找,没想到运气好,在那片透明窗台里看见。

那个花瓶很受欢迎,他进店时,有好几个人在问价,但老板出价高,他们砍价无果,都悻然离开。

他看眼价码牌,摸出当时身上所有钱,是兼职刚领到的薪水,原本想给他爸买个新护膝,波士顿的冬天太冷了。点了数,只能买一样。

他有些犹豫,想着再等等,等下次领薪水再来,但下一个进店的人,快走到这个位置时,他先一步拿起来去结账。

店主边给他包装,边和他夸赞自己的作品,称他坚持不砍价是正确的,总有人愿意为它全额买单。当时在中国有个女孩也是,可惜至今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她没有忘。”他对店主说。

到另一家店,买了条轻薄保暖的棉裤,拎着东西,继续走进“jingle bells”里,摸到干瘪的裤兜,他无奈地笑。

还真是个尴尬的年纪,兜里的钱,既想给父母,又想给喜欢的姑娘。

他给他“老板”打去电话,背景音很杂,他又好像喝醉,他只能大嗓门问他,之前那个单子还在吗。

对方问了几句,他轻松耸耸肩,“一起做,再熬熬呗。”

那天最后,他徒步去接在几公里外的“老板”,对方早已烂醉如泥,他只好背他回公寓。“老板”在嘟囔醉话,他心不在焉地回应,有些忧愁,但想想已经联系上的新客户,又重新恢复信心。

愁什么?他还有大好时间。

给自己鼓足劲,他背着“老板”在空荡的街头跑起来,但醉酒的人作怪,两人双双载进雪堆里。

现在回想,那晚中二,又中二得踌躇满志的自己,还是想笑。

“笑什么?”徐澄月见他不说话,抿着唇笑,嗯,更好看了。

江韫北简单说了经过,叫徐澄月对他那位“老板”颇好奇。

“是个有病,但病得很有趣的富三代。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徐澄月笑着点头,接上刚刚的话题:“那个木雕挺贵的,我攒了很久钱,知道它被买走,还可惜了好一阵。”

“我知道,但想着电话里告诉你,有点不太正式。”

“那放你房间不告诉我,就正式了?”

江韫北握紧栏杆,迟疑一会,“我本来想放你房间,但怕阿嬷不知道,给丢了。”

徐澄月步步紧逼:“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江韫北没有回答。

第二天,一早起来,江韫北想带两家人到市区逛逛,被江妈拒绝。

“我们喜欢的东西,你们年轻人不懂,自个儿玩去。”

两人就这么被赶出家。

昨晚夜聊的结尾不太愉快,江韫北面对徐澄月,还有些不自然,问她想去哪,她倒坦然,说由他安排。

江韫北按昨晚做的规划,先带她去新英格兰艺术博物馆转一圈,中午吃海鲜大餐,饭后到自由之路上散步,把从各处听到的历史和野史讲给她听。下午去坐轮渡游查尔斯河,清爽的江风吹得她昏昏欲睡,他久违地体验到用肩膀接住她脑袋的安心。

坐完轮渡,又去逛哈佛大学,并肩走在校道上时,他没忍住,请同学帮他们拍了照。很寻常的校道,有树,有建筑,还有过路同学,他喜欢这种简单,就仿佛过去两年,他们一直是如此。

吃过晚餐,担心太晚没车,江韫北准备打道回府,徐澄月却没玩够,她在网上看了,来波士顿要去爵士酒吧,喝精酿啤酒。

江韫北说是,他来没多久,冯叔叔就带他去了,但是去酒吧就会赶不上回去的车。

徐澄月想也不想地回答:“那就不回去了。”

江韫北一愣,没拒绝,带她去了。

去得早,livehouse还没开始,两人各喝掉一杯精酿啤酒,笑着说已经是把饮料换成酒的年纪,乐队弹着贝斯上场,酒吧一下热闹起来。

徐澄月英文歌听得少,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只能隐约听出一两句歌词,扭头看江韫北。他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虚虚握着酒杯,另一只放在腿上敲节拍。配合演出打暗的黄色调光线,映出他半张脸,眼睛半阖着,嘴角勾出一点弧度,在跟着哼歌。

这是昨晚没见到的另外半张脸。

徐澄月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否则不会坐到对面去,就为了听专业歌手唱的歌,在他嘴里会是什么样。

他是挺会唱歌的,刚认识那会就知道了,这些年也听过很多次,但今天唱得最好听。

这一曲唱完,他才发觉她坐过来,刚说出一个“你”,台上唱了首摇滚,男男女女一拥而上,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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