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就这么血淋淋当众倒下，吓得人群攒动，恐慌蔓延，尖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推搡着往外逃跑。
长城图腾波纹荡漾，一阵重压无情落下，豹类兽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夹在其中的其他族兽人两股战战，他们根本不敢触碰旁边倒下的主子们，更别说像往常一样扶起伺候。很快，身体遍布诡异红痕的人纷纷栽倒在地，根本起不来身，其余站立此处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言。
几支小队从军舰降落，将会场包围，有序安排无关人士离开，数百名马里叶家族兽人被控制羁押，宿黎才收回图腾，蹲下检查脚边的尸体。
“我没有感染！我没有！”
几个马里叶家族人嘶声力竭，扒开自己衣服向士兵证明：“看，我没有反应痕迹，没被感染！”
这群人年纪约莫五十到八十岁，都是与宿黎打过交道的老油子，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不是虫、不参与叛乱，就算对军部有些掣肘，宿黎也不会轻易杀人。
士官像宿黎如实汇报，很快，这群未见明显反应的兽人在士兵控制下，前往会场角落另一处空地。
巫雨从空中军舰一跃而下，不着声色远远望了眼那耀眼夺目的身影，眷念地纳入眼底。
皮靴踩在实地，巫雨理了理军装，熟练运用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虚空中，精神图腾纹路呈现，安抚性辅助型图腾浸透已然被恐惧折磨近乎崩溃的心。
“大家不用紧张，上校只是需要各位配合。”巫雨声音像温和的溪流，“请各位仔细回忆，那些感染者还有没有比较隐秘的私人关系？”
“……宿上校。”
年迈的爱德曼身上也没有呈现阳性反应，他拄着拐，努力抑制住怒火：“你来这，就是为了灭我族？”
宿黎没理会他，只是从尸体里翻寻虫子痕迹，这一动作被爱德曼看得清清楚楚，后者鼻子气得飞天：“这是什么检测试剂，我闻所未闻，就凭你一张嘴说？”
爱德曼瞥了眼尸体容貌，是个不知名小辈，扯着自己胡子冷嘲热讽：“找不到虫族感染痕迹，你等着议会弹劾吧！”
“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得到。”
宿黎嗤笑一声：“不然的后果你更难以接受。”
“……”
爱德曼脸色黑沉，刚刚虚张声势就是为了家族利益必须稳住立场。年纪有宿黎两倍多的老人见多识广，可在辨认虫族方面远远不及。
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报？
中央星前几天暴动？
马里叶在中央星的失势影响颇深，到现在还没拿到藏在最底下的隐秘情报。
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不安，这里不是中央星，是属于马里叶家族自己的地盘，如果这个地方爆发虫乱……
“没有。”
宿黎声音低沉，她缓缓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再度起身，看向下方遍布红痕的豹类兽人时，无情的眼神与在战场上看虫子时一模一样。
强烈杀气令下属兵士都不由得震颤。
爱德曼内心的不安将他彻底吞没，家族的重担让他脱口而出：“住手，马里叶拒绝这种无理由屠杀！”
这些感染者都是马里叶家族成员，杀了这批，那么其他呢？
马里叶家族必然崩塌离析！
“这些都是虫子。”
“他们并没有感染痕迹，连你都无法从尸体中挖出虫子。”
宿黎宿黎淡淡瞥了爱德曼一眼：“我说，他们本身，就是虫。”
惊天大雷。
兽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可能？帝国历史从未有类似记载，兽人怎么可能是虫子？感染？控制？那体内必然能找到寄生本体，你完全是胡言乱语！”
宿黎皱眉。
自己下属，比亚、夜莺等，解释起来都很复杂，现在面对外人，这种结论只能说是荒唐。
但没有时间去证明了，数百个样本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下，说明那只智慧虫母至少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出现，潜移默化培育势力。
不过……如此大张旗鼓，甚至已经出现死亡。
连接自己子虫的智慧虫母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宿黎不解，韬光养晦到现在，就算被提前戳穿，也不该不垂死挣扎反抗。
除非……
“我在这里出生、成长，我的思维、立场完完全全是兽人！”离得近的兽人呐喊到，“我不可能是虫子！我连一只虫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作为虫子背叛帝国？！”
爱德曼的声音太大，聪明人已经从混乱中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嚷嚷反抗：“这是污蔑！我们需要帝国研究院检查、出具报告！不能白白死了再让你们挖寻虫子尸体！”
现在的情况与叛乱换皇帝时截然不同，砍下脑袋迸发出的寄生虫族给人赤裸裸震撼，现在却是一个正常的兽人尸体躺在眼前，完全无法服众。
但他们对着的是宿黎，帝国最强之人。
再有不满，求生欲再强，也只敢嚷嚷，不敢强行挣扎反抗。
马里叶人吵得激烈，控制他们的士兵却没有任何动摇。
宿黎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唇瓣微启——
“正好，全杀了。”
“宿黎！”爱德曼目眦欲裂，挥动拐杖往前猛冲，可刚没走两步就被长城图腾压制，一丁点反抗都做不到，“无理残暴！不可理喻！帝国就是被你这种人搅得一团糟！你到底是为了杀虫，还是滥杀无辜满足变态欲望！”
他破口大骂，顾不上什么大家族修养，什么污糟词都乱七八糟扔了出去。
可这些口水都喷不到宿黎身上，反而自家小辈们惨叫混杂鲜血的声音不绝于耳。终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活着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具尸体死不瞑目，两道泪痕从这位大家长的脸颊缓缓流淌而下：“我对不起祖宗啊……”
宿黎没有作声，数百具尸骨散发的浓烈血腥味简直就是地狱景象。
她站在地狱里，眸色渐渐染上暗红。
曾经的曾经，她站在比这更大的地狱之中，鞋底黏腻的血浆浸透胶线，渗入皮肉，冰凉刺骨。
她挥舞武器——那是从好不容易来援的天外客手里得来的——冲向被曾经名为人类的尸骨血海包围保护的人影。
那人推开用来挡刀的甲壳——一副变异的人类尸骨，肌肉突兀变异撑大破裂的皮肤，交织出坚韧虫类甲壳——回眸朝来者笑到：
“真是一群没用的子虫。”
“啊，不。”武器已经来到‘人’的眼前，‘人’没有丝毫恐惧，依旧盈盈笑着，“是这个种族太弱了，真是浪费时间。”
刀光划破空间。
‘人’从上至下裂开两半，切开的肌肉、骨骼、内脏，与人类毫无差别。
她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踉跄了几步，捂着腹部伤口大口喘息。
“哈……呼……”
“哈哈哈……他*的虫子……”她用力抹过双眼，“装人装得一点也不像……”
几滴透明液体飞溅，永远留在地狱。
*
“找到了！”
夜莺喊了一声：“快快快，这边！”
比亚立即动作，直接把跑得慢的小鸡捞了起来，朝夜莺所指的庄园跑去。
这也是马里叶家族某个旁系，比亚带着小队一路势如破竹，侍从和护卫还没阻拦就被控制，眼睁睁看着几人冲进宅内。
“夫人小心！”忠心侍从大喊。
门砰一声被强行破坏，比亚一个滑步来到客厅。
身着长袍的女性豹类兽人缩在角落，似乎十分恐惧，哆嗦着挥舞手臂，嘴里挤出只言片语：“不、不要……别来……”
见状，比亚冷声：“请配合调查，放弃一切抵抗。”
她放下夜莺，走上前，一把扯起柔弱无骨的女子。
忽然，女人尖叫一声，脸庞皮肉与骨骼诡异蠕动，鼻眼扭曲着移动重组——
比亚睁大眼，拉扯的动作停在半空。
“比亚……比亚。”
女人的面孔稳定下来，神色柔和：“我的好孩子……”
“妈……”
“比亚！”
身后传来夜莺呐喊：“你清醒一点！”
比亚下意识收紧臂膀，扯住差点逃脱的女性，刚刚茫然刹那的眼神瞬间变得锋锐，迷惘化作无边怒火：“你不是她！”
你只是个虫……
“妈妈对不起你。”女性哭了起来，“对不起，我努力控制，但我控制不了……”
比亚愣住，眼前这人，无论神态、动作、语气，甚至连话语都和母亲一模一样。
“我控制不了，妈妈是被感染了，脑子里一直有奇怪的声音，我没办法，没办法才离开你们。”
夜莺和赶来的其他小队成员僵在原地，厅堂里回荡着女人抽泣声。
十分可怜，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悯。
“上校不是说这是新型虫族感染吗。”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先控制起来，送去检查，说不定能驱除治疗。”
其他几人也逐一附和。
夜莺捂着胸口，心脏仿佛被莫名的酸涩和内疚抓住，跳得厉害。
这可是他们的同族，都是兽人啊。
自己是首席研究员，应该努力研制治疗药剂，帮助她、救她。
“比亚。”
忽然，熟悉的冷漠声线从通讯器响起，下达命令：
“杀了她。”
是宿黎。
他们那残暴冷酷的上校。
夜莺眉头微皱，其余几名士兵也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比亚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阴影覆盖看不清表情。几个呼吸间，唯一不隶属军部的夜莺忍不住打抱不平：“或许有救呢？”
“杀了她。”
宿黎不允许任何辩驳。
隔着屏幕，隔着几百公里，宿黎提高声音：“比亚！”
豹子双目赤红，怒吼着抽出银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