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第一次举起这么重的东西，甚至还能更大力挥出赫赫狂风，一椅子把粘附宿黎身上的祖欧砸了出去！
祖欧惨叫一声，图腾装备再度启动，曾经帮助黑市走私犯逃命多次的宝贝帽子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叛徒隐身在周围，上方天花板已然砸落，另一道长城壁垒构筑成功，撑起废墟里小小狭窄黑暗空间。
那把刀还卡在宿黎胸口，夜莺顾不得找人，急急忙忙去查看伤势。皇家研究院生物科技方向顶尖首席声音根本稳不住，恐慌与理智撕扯他的神经：“没事的，没事的，先不能拔出来，会大出血……”
可他话还没捋清，就见眼前上校左手往后一探，直接抓着刀柄把它拔了出来！
夜莺目眦欲裂，屠娇娇满脸担忧。
宿黎声音依旧是那么平稳，稀松平常到：“紧张什么，区区一把刀还能伤了我？”
她背对着两人，又一次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块。
宿黎没有骗他们，不久之前她的内脏都被震碎了，祖欧插不插刀都是碎的，这一击输出约等于零。
只不过……
“您的贴身长城呢？”
聪明的小鸡果然发现端倪，就算在与星源兽大战时，宿上校也能同时支撑保命图腾范围。
夜莺声音干哑，内心翻涌酸涩，深深无力感撕扯心脏。
我敬爱的上校啊……
“要杀虫嘛。”上校大人无奈糊弄，“全神贯注不小心着到儿，娇娇，待会儿他一出来就杀。”
虫子堆里的那个女人怪异之极，宿黎不觉得祖欧能获得多少有用信息，更可能是被虫子控制，加上必背叛光环影响，顺理成章下决心设计算计。
这种事经历多了，宿黎早无所谓。
既已到无可挽回的背叛晚期，杀了就是。
周围都是废墟残骸，还被宿黎长城图腾支撑隔离，祖欧根本无路可去，很快就因为虫子感染露出破绽。
屠娇娇眼神闪烁狠厉，血屠戮砍刀第一次开锋，却没有浸染温热鲜血，而是细密蠕动的白色虫群！
“用火。”
宿黎提醒，虫子变异了但弱点大概率没变，这种寄生虫一般靠数量取胜，单体身体机能为次要。
很快，烈焰燃烧干净扭曲欲恶，直至最终，祖欧的脸也未再出现。
他的身躯温养蠕虫，每一个细胞都成为食粮。
曾经在黑灰地带如雷贯耳名震一方的传奇走私犯——绅士，无声无息消失在废墟地下一隅，成为死在这场大规模感染名单里，微不足道的一行字。
恶魔，伫立蠕虫群中央的青蛇面具女孩啧了一声，虫子在她身上缓缓攀爬，明明没有表情神态，却看得出满是依恋。
它们按照‘母亲’的命令，吃掉碍事的青蛇面具，露出下方平平无奇，与普通兽人如出一辙的脸庞。
她没有明显种族特征，身体构造与宿黎十分相似，或者说……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长城图腾步步紧逼，自己被困在其中无法逃脱，本次计划竟然出乎意料失败。
女孩神色有刹那阴郁，拨开虫群，一步步走到边缘，主动与正对面宿黎打招呼：“嗨。”
在场三人一时无言，这诡异的动作不知是何意，宿黎更是冷着脸加强图腾，确保不会有一只虫子漏出后才接话：“嗨。”
“别那么严肃嘛，这场是我输了。”
女孩把玩手边虫群，幽幽目光只落在宿黎一人身上，对其他两个生命体满不在乎：“宿黎，要不要跟我赌一场？”
长城威压更甚，宿上校居高临下俯视这小矮子——谁跟她玩赌约，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彻底捏死她。
不过……宿黎随口问了句：“你想赌什么。”
“嗯……我也没想好。”女孩仿佛是来玩闹一般，摸着下巴陷入思索，还随着长城图腾逼近慢慢后退，“不如赌个大的？”
大的？
宿黎挑眉。
女孩笑嘻嘻：“比如来赌赌虫族获胜还是兽人获胜？”
“……你是皈依者？”身后夜莺突然开口。
兽人帝国里，存在一小撮扭曲人群，他们崇拜虫族无可阻挡的力量，认为被虫族吞噬是天神赐恩，是归化进入更伟大的文明。
宿上校遭遇的背叛中，以‘制裁’为目的行动的，大多来自这个群体。
“皈依者可操控不了虫子。”宿黎冷声，“你是哪来的脏东西。”
女孩：“……”
“我脏？！”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白白嫩嫩双手，“我专门洗了个澡来见你诶，亲爱的，你好伤我心。”
宿黎：“……”
yue。
她实在懒得跟这个人废话，想从这种人嘴里套信息根本不可能，不如直接从死亡的尸体里查。
不过……宿上校眯眼，她有一些猜测。
这个猜测非常可怕，那些来自很久很久以前，模糊不堪的记忆知识隐隐变得清晰。
她上下审视眼前女孩，另一只手也抵上长城壁垒，笼罩几人头顶的小防护罩撤下，稀稀拉拉细碎石块砸落，扬起阵阵飞灰。
污浊空气遮掩住她的动作，宿黎依旧与女孩四目相对，在对方满是笑意的深意中，缓缓吐露一个词：“智慧母虫。”
女孩笑意顷刻淡下。
随之变化的，是原本缓缓收缩的长城！
波纹流转，瞬间变动，原本独立整个的长城壁垒骤然凹陷一角，包裹住小小空间后猛然往宿黎方向一拽——！
“娇娇！”
小兔子应声动作，长城壁垒眨眼间消失，血屠戮砍刀也在此时此刻割下女孩头颅！
斩首行动成功。
蠕虫群停滞一刹那，原本宛若有智慧般聚集攻击的虫浪溃散，恢复只凭本能行动吞噬的蠢样。
它们朝宿黎方向蠕动着前行，也不攻击其他部分壁垒，专心致志突破上校面前一角。
对付没脑子的家伙容易得多，夜莺与屠娇娇立即拿起喷火装备转到虫群后头，进入允许放行的长城壁垒，对准虫群屁股一顿猛喷。
很快，无需宿上校用图腾壁垒强行挤碎虫子，熊熊烈焰便吞没这些害人东西。
一场大战终于来到收尾，头顶废墟残块上方已然传来挖掘声响。
宿上校过了一遍昏沉沉的脑：虽然她非常厌恶鬣七，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跟她一样，面对虫族都赶尽杀绝。
没有智慧母虫操控，变异虫群可以很快控制，中央星虫乱过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不过地下黑市的混乱……希望鬣七不要闲到能来找她麻烦。
宿黎眼睛微眯，这回是受不了混乱重影，强撑到现在的输出MVP差不多也是残血MVP。
她缓缓咽下再一次翻涌而出的鲜血肉碎沫子，几滴鼻血还能解释，真吐在这就完了，那只鬣狗绝对闻着味就来。
闻着味就来的还有夜莺与屠娇娇，两人刚刚清理掉最后一只虫子，长城图腾消失，宿上校扶在壁垒上的手一空，竟歪斜着向前倒了一下。
“宿黎！”
夜莺下意识惊呼出声，一时连敬称都忘了，不顾宿黎摆手连连握住她手臂搀扶。
紧接着，‘羸弱’的小皇子便被巨沉的体重压到脸色憋青。
宿黎：“……扶不了就别扶。”
她很重吗？肌肉密度比较大而已，不过区区两百斤。
小兔子屠娇娇瞪了无力小鸡一眼，接过搀扶宿上校的任务，之前在追悼会她就撑过一次，熟练至极，娇小身躯非常方便上校伪装。
宿黎左手搭在屠娇娇肩膀，借着身体遮挡，表面看起来与以往漫不经心游刃有余模样丝毫不差。
接收到小兔子得意洋洋视线，夜莺：“……”
可恶，夜莺族的体质！！
宿黎微垂着眼皮，没有精力理会这小小修罗场，头顶废墟已经逐渐露出天光，她朝夜莺吩咐：“带上尸体。”
下属夜莺颔首，收敛好身首异地的女孩身躯。
在他捡起那颗滚落一旁的头颅之时，死人竟突然眨动了下眼皮！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最后一刻，女孩依旧笑嘻嘻，没有肺部无法发音的嘴巴里吐出虫子，蠕动的虫群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我叫……安妮雅。”她说。
夜莺手里头颅说完最后一句话，连同口里的虫子也一并彻底死亡，灰暗的瞳仁失去精明，呆呆望向虚空。
小皇子看向宿黎：“您认识她？”
上校混沌的脑子摇了摇：“不。”
智慧母虫。
自抵达兽人帝国以来，宿黎第一次遇见，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眉间紧拧，深深瞥过那具尸体——
明明已经死亡，却用最后的生命力留下挑衅……
风雨欲来。
废墟挖掘来到尾声，巫雨终于挖掘找到狭窄空间一角，看见里面心心念想之人。
幸好，幸好，您没事。
新晋中校释然舒出一口气，又变回那个温润清冷的好下属。
“中央长城军已经与陛下一起控制住全球局面，请您放心。”巫雨先报告宿黎最想知道的关键，才私心关怀，“重型救援设备马上到场，很快就能清理完废墟，我们先接您出来，请您在安全地带稍作休息。”
宿上校颔首，能这么快控制住全球虫族爆发局面属实幸运，之前为防止感染扩散的手段如今成为一道保险，将战火波及范围尽可能缩减到最小。
她扫视过旁边角落那顶高顶帽，镌刻完整图腾的装备没那么容易损毁，竟成为祖欧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
宿黎让屠娇娇捡来，一边摆弄一边问：“交易行侍从。”
“统一关押临时监狱，随时可以审问。”
智慧母虫安妮雅伪装成兽人进行地下交易，交易行就算不知情也死罪难逃，但……
宿上校扬眉：“六号，带来。”
“是！”巫雨立即分派任务。
不多时，那个与祖欧样貌相似的女人被抬到宿黎面前。
废墟已经挖开能出去的道路，宿黎把玩着高顶帽，上下审视这位侍从，忽而开口：“交易行老板。”
“……”
环欧扔开可怜兮兮侍从姿态，尽管双手被缚，遍布星际的陆环交易行老板依旧云淡风轻：“您好，宿上校，请问有什么需要？”
那顶帽子从空中落下，正好轻飘飘落在环欧头顶。
宿黎：“你哥死了，虫杀的，我需要新合作对象。”
环欧面上微笑面具更盛：“当然，我愿意为您效劳。”
一道精神波动震荡，环欧眼中闪烁过奇异文字，两张契约虚影分别出现二人面前。
“听说您很讨厌背叛，相信这个东西可以永远解决您对我的疑虑。”环欧与她哥哥一样钟爱交易利益，但与黑市走私犯不同，她更喜欢拉拢这些强大伙伴，“我的精神图腾，交易契约。”
“弱者一方不可违逆。”
环欧拿出极大诚意：“祖欧与您之间的交易太小打小闹，我一直非常期待与您合作，只不过哥哥生前我得稍稍谦让。”
短短二十年便上位陆环交易行话事人，五年之后成为最大股东，将这个招牌彻底扩散全帝国的老板环欧，反过来向宿黎提出合作邀约：“如果您后续满意，我们完全可以扩大合作范围。”
比如……整个军部和全星际交易行物资交易。
宿黎笑笑：“那我便期待下环老板。”
捆绑环欧的绳索已经解开，她活动僵硬许久的手腕，扶稳头上高顶帽，向宿黎微微欠身：“绝不辜负。”
不多时，陆环交易行所有人员都被释放，屠娇娇撑着宿上校走出废墟。
再度沐浴天光，夜色已浓，原本繁华的商业街依旧灯火通明，只不过围绕此处的都是政府职员，以及——
宿黎淡淡瞥过那道骚包身影。
烦人的鬣狗果不其然闻着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