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脑袋转来转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环视着飞机内部,最后眼睛落在陈空身上,有点疑惑地问他:“就我们两个人吗?”
这架飞机里面还是挺宽敞的,比上次乘得那架还要大一点,周藤以为会像上次一样很多人一起。
陈空在电脑上看资料,抬眼,“你还想要谁去?”
周藤哽住,她以为陈空昨天晚上的意思大家一起再出去玩,但没有想到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藤嘟囔着,“没…”
陈空说如果困的话可以去后面机舱睡觉,周藤摇了摇头说不困,昨天晚上近十二点就回去睡了,早上很晚才醒,休息的很充足。
陈空嗯了一声继续看电脑,很专注。
周藤便不打扰他,从背包里拿了本书看,是从他书房里拿的。
周藤看着看着有点走神,她想了想,觉得陈空应该是认为她心情不好而安慰她,毕竟他看到自己哭成那个样子。
其实周藤会觉得有点丢人,也不想在他面前那样,不过陈空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他不会刨根问底,也不会大惊小怪,他只在你身边便会觉得安心,而且他看着冷淡,其实对朋友很好。
周藤想,他对女友会不会更好。
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周藤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很不厚道,得寸进尺。
周藤失去了太多,所以害怕拥有,也劝自己不要贪心。
陈空一心二用,手上在打字,同时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周藤从书本上抬眼,摇了摇头,说不用管她的,周藤很不想打扰他或者让他分心,一直安安静静地。
况且他的私人航管刚刚已经过来提供了喝的东西,她早上也正常吃了早饭,并不饿。
陈空扯了下耳朵,轻轻嗯一声。
飞行六个小时,周藤入神地看完大半本竖版的夷坚志,期间吃了点东西,又在后面转了一会参观。
周藤穿着舒适的棉麻衣服,头发编成辫子,慵懒闲适。
她按了按脖子,猫似的伸了个懒腰。
陈空的手顿了一会,然后收起了笔电。
下飞机后又坐车转游轮,周藤和他并肩看海,白鲸在船尾隐现,周藤惊奇地睁大眼睛看鲸鱼,又看陈空,手把着横栏,满眼都是开心。
陈空却罕见有点视线闪躲,想起了说有粉色鲸鱼的事情,其实不大可能见到,实际上也并不存在,只是美丽的误会。
周藤其实早就忘了,而且那时候她自己也有上网查过,网上说鲸鱼要老化或者皮肤病变又或者光线干扰才会被罕见地捕捉到粉色。
她想,那还是不要看到了。
这样也很好,她很容易满足,也很开心。
陈空扶着她说小心,距离有些近,但是周藤已经开始习惯,没有最初那么紧张,同时也将陈空划在朋友范围内。
朋友间,这样的距离也正常。
于是她笑笑,笑得真是特别好看。
陈空脸上还是冷酷,但眼底分明溢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到劳群岛时候又是差不多上次的时间,临近傍晚黄昏,落日余晖洒在金黄沙滩,游客比上次还要少,周藤几乎一路上没有看到几个人。
又见到顶楼的那位经理,他神色如常地礼貌微笑,周藤也点点头,不可避免的想起上次的尴尬事情。
陈空看了一眼周藤,只说上去吧。
周藤跟着他,没想到会在七楼停下,更没想到被领到陈空上次住的那个房间前。
“?”
陈空转了转手上房卡,去了长廊尽头的那间房,也算海景房,但没这个视野广。
经理为她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周藤说了谢谢。
在关门时经理忽地开口,“周小姐,若是有人请求见顶层客人需要先行登记,并由我上楼通知客人,如果客人进一步问起,才会告知姓名。”
也就是说没有预约而想要上顶层的话需要登记,然后经理上楼告知下面有人想要会见,如果顶层客人继续询问才会进一步告知姓名等信息。
而上次经理刚说到有人请求见面就被陈空打断回绝了。
周藤反应了一会,也就是说上次没有告诉过陈空是她送药,陈空是后来因为群里那张不经意拍下的照片才知道的。
怪不得周藤当时觉得他情绪转变很奇怪,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点点头道谢说知道了。
进去后周藤茫然了一会,然后就很开心地在曲形环绕的落地窗前看一望无际的海面。
此时被落日笼罩,一片粼粼波光闪着金黄,美得心惊。
周藤用相机拍了一会,然后又静静地看,陈空叫她下楼吃饭时周藤正在洗澡,看到消息就很快下楼。
她出来时候穿上次那件蓝白裙子,随意搭了一件浅色衬衫,头发侧编,浓密细软,整个人都泛着懒洋洋的状态。
陈空看了她一眼。
一楼餐厅人很少,桌上已经摆了拆好的帝王蟹,海鲜粥,蓝龙虾,还有一些鲜嫩的蔬菜小炒。
周藤是爱吃海鲜的,眼睛都亮了。
陈空盛了碗粥递给她,又把蟹推到她面前,周藤扬着调子说谢谢。
陈空喝伊甘堡贵腐,周藤面前却只有温水,她看陈空喝觉得那金黄色的酒似乎很好喝,眼巴巴地看着他,陈空只好给她倒了一点点。
周藤抿了一口,入口有点涩,但是有蜂蜜和矿物的香味,酸味和回甜交错,刚喝觉得不好喝,但是很奇怪又忍不住再试试,慢慢品出一点滋味。
陈空说明天去阿桑教堂,周藤嗯嗯嗯地点头。
陈空又喝了一口酒。
周藤看着瘦,饭量还真不小,陈空给她递什么就吃什么,蟹腿吃了不知几个,虾夹过去也吃,自己还夹了小半盘清爽的鲜蔬,一碗粥也见底。
陈空觉得获得一种很奇怪的快感,对于简单投喂对方就获得快乐这件事本身,他觉得自己也很奇怪。
周藤吃饱放下筷子,还想喝一点点酒,眼神询问,陈空和她无声对峙两秒,其实她已经喝了半杯,不该再喝了。
但在周藤眼眸垂下的前一秒,陈空难得默叹了口气,又给她倒了一点。
一楼的晚景可以看见墨黑翻腾的海浪,周藤转头去看,同时心满意足地小口抿着酒。
陈空问:“喜欢看海?”
周藤嗯了一声说:“会觉得很平静。”
“不过爬山也喜欢,画画嘛,需要多走动看景色。”
“在哪学的画?”
这个问题当时尹司言问过她,周藤已读乱回来着。
但周藤却看着他重复当时的答案,“在家随便学的。”
陈空静静看她,周藤笑了笑,“没有骗人,我……我妈妈会画画。”
周藤大概不知道,她脸上又露出了一种让人忍不住要轻轻皱眉的表情,但她是淡笑着的,“她教我的,没有请过老师,真的就是随便画画。”
陈空夸她,“画的很好。”
周藤觉得陈空若是用这种目光看人的话实在是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她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幅。”
带着一点客套的意思,虽然她是真的有点想送的。
但没想到陈空说:“好,我想要。”
周藤愣住片刻,随即认真应下。
陈空电话响起,他接起,是叶先骋。
那边似乎在说什么,周藤觉得陈空表情淡了一点。
叶先骋在电话里问他行程,陈空只说有事,对方便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孟家破产的事情。
因为孟家和沈家下面的公司有点关联,沈亦欣想帮一把,但她求不来陈空,只能找中间人。
孟家管理混乱,盲目扩张导致债务高累,本想靠着陈家在卓山的项目起死回生。
但没想到竟没中标,按理说孟家是发展卓山的重要人选,可却被踢出了局,这一口气没上来,后续还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陈空听完叫了一声叶先骋的名字,语气很温和,“先骋。”
叶先骋顿住片刻哑然失笑,“行,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顺嘴一提,孟家自己作死别人也难帮。”
陈空向后倚着,看了眼在低头发消息的周藤意味深长地说:“有得必有失。”
叶先骋自然参不透他话里玄机,只是轻笑着说:“毕竟关联点沈家,我想着…哎,算了,什么时候回学校?都抓不住你人。”
陈空说不一定。
叶先骋又说了两句,就挂了。
周藤正在和褚月白发消息,见陈空打完电话就问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陈空抬表,“你九点就睡觉?”
“……”
这不是没什么事了么。
“还有、什么、活动…吗?”
周藤眼珠转着,卡顿地问出这句话。
海湾酒店经理在这时过来,说今晚游轮上有海上烟花,如果有意向观看的话可以十点前到港口。
周藤亮了亮眼睛,看向陈空,说:“我想去哎。”
陈空站起来,“走吧。”
开车到了港口,游轮不是她们来时候那艇,看上去很大,像是有宴会的样子。
层层都亮着灯,像铁达尼号一样梦幻。
她们来得不算早,但是却有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这里人不多,三三两两,有些是游客。
海风吹拂,周藤站在甲板上才发觉有点凉意,她仰头看星星,转头时看见陈空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看上去像是认识的样子。
那人很高,很俊美,但周藤心里还是觉得陈空那完美皮相下的东方骨无可比拟,是不需比较的艺术。
他看周藤,笑着说什么,陈空也看向周藤,头很轻微地偏了偏,是叫她过来的意思。
一双蓝色的眼睛落在周藤身上,很热情就来了个贴面吻,用还算流利的中文打招呼。
周藤脸一红,看了眼陈空,陈空似是皱了皱眉,但还是低声介绍,“这是韦尔,澳国的一位朋友,宴会主人。”
又看着韦尔跟他说,这是周藤。
韦尔洋溢着笑拍了拍陈空肩膀,说难得看见他亲自带朋友出来玩,他眨眨眼看向周藤说玩得开心,聊了几句然后便晃晃酒杯说去里面沙龙了。
迷人的气质让周藤甚至有点心跳加速,周藤追随着他下去的目光,看了眼陈空,带着想要夸奖他朋友的意思小声地说:“哇,他好帅啊。”
“……”
陈空声音略沉:“烟花要开始了。”
说完便朝着甲板的方向走去。
礁石群和游轮擦身而过,烟花猝不及防就撕破了夜空,激荡着五颜六色。
周藤喔一声就快步走过去,站在观景台边眺望着海面上炸开的光瀑,她的笑容凝在脸上久久不散,眼中映着无限的光芒。
不再怅惘,不再遗憾。
她在盛大烟花的空隙中看向陈空,觉得自己的梦染上了浓墨重彩。
周藤想好要送他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