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同学。

唐梨拉开徐慕林的板凳，打扫里面的位置。与此同时她眼睛不受控制地想看徐慕林桌子上放了什么，桌肚里放了什么。

一个被打乱的魔方。

一包心心相印的抽纸。

摆放整齐的课本以及试卷。

……

很寻常的东西，可还是让唐梨心跳加速，她咬着下唇，移开眼睛，慌张地扫着。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往后退时撞到了桌角。

“砰”地一声，疼得唐梨小声叫了一下。她脸色烦闷，揉着腰部：“破桌子。”

原本是想要恶狠狠地瞪桌角，以解心头只恨，可意外发现了徐慕林桌角的两行字。

铅笔写的，特别小。

写的什么？

“看看，没事。”唐梨一手揉着腰，另一手拿着扫把，眼睛往门口瞟了几眼，还没人进来。

她首先认为是徐慕林自己写的，不然谁这么闲。

我在扫地，我在扫地。

唐梨给自己洗脑完毕，眼睛慢慢凑近那几行字：徐慕林是我养的狗？

“？”

她紧锁眉头，停顿片刻，接着又看下面的一行字：希望徐慕林高考那天出门被车撞，不能参加考试。

“有病！”

唐梨一时间气急败坏，没有控制住声音。同学好奇地望着她，她脸一红，连忙弯腰继续打扫，嘴里念念有词。

“谁写的啊，招你惹你了。”

“反弹你身上。”

唐梨已经扫到后面一排了，还是久久不能忘怀。怎么能把那些字给徐慕林看到，影响心情。

那些人也太坏了，没有一点儿道德心。

唐梨回到自己的位置，拿了一张湿巾，像是做贼一样，左顾右盼返回徐慕林桌前。

掩护的扫把也不能少，依然握在手中。

环绕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到这边，唐梨捏着湿巾一角使劲摩擦几下，没一会儿消失了。

桌子上还残余着水渍，可顾及不了太多，字没有了就行。

唐梨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打扫，把扫出来的垃圾铲进垃圾桶，快上课的时候会有人去倒。

过了几分钟，徐慕林走进来。

唐梨余光不停地打量，知道徐慕林坐下来，都没有异样，看来完全擦除了那些字迹。她松了一口气，铲好最后一点儿垃圾。

“紫薯粥放你桌子上了。”孟冉买饭回来，看唐梨依然在打扫卫生，她走过去说。

唐梨摆正扫把和铲子：“嗯。”

“你怎么打扫这么慢啊？”孟冉咬了一口饼。

“一直都这样啊。”

“是吗？”孟冉狐疑。

“又不是考试，没人规定必须在十分钟内打扫好。”唐梨不想和孟冉纠缠，孟冉那人最会看透人心，她镇定自若地朝座位走。

孟冉特别贴心地把唐梨的书也整理了一下，放到一旁。桌面不仅有一杯粥，还有一个包子。

大概是她预测唐梨晚自习肯定会饿，所以买了一个。

唐梨坐下来，手指轻触纸杯试温。看来上课前是喝不了，隔着纸杯都能感觉还有些烫手。

书桌毕竟就那么小，光放书都不够，她只好挂在书包的位置。

这时距离下课才过去了半个小时，班主任又带着他包公般的黑脸，气势汹汹地走进教室。眼睛先是扫视全班，看谁还没有进入学习，在那嬉笑打闹。

接着，他开始整顿还在交头接耳，到处乱跑的几位同学：“预备铃声都打了，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不想学习，搬着桌子滚出去。”

不要觉得那些被训斥的人听话是被班主任震慑住了，他们还真敢搬着桌子坐在走廊边。

曾经他们有过这样的经历。

因为上课时把英语老师气得不行，所以被班主任要求坐在走廊上了一个星期，后来校长说情，才让他们重新进来。

可坐在走廊上并不代表不用写作业，作业该交还得交，不交的话，罪加一等。

经过班主任的一番管理，班里总算进入了晚自习的状态。

这时任课老师也该过来接班了，她们一般情况下不会讲题，让学生自习，有问题了问。

语文老师轻装上阵，手里拿着几张试卷进来了。他什么都没说，坐在讲台上开始看试卷。唐梨问闫梦洁：“这节课干什么啊？”

她害怕老师以前说过，只是她忘记了。

再说就算老师不吩咐学习任务，唐梨也知道学什么，这个时候看得都是自学能力。

“不知道啊，可能写试卷吧。”

“哪张。”

“昨天发了八张！”闫梦洁也不清楚是哪张，抱怨起一堆试卷。

“啊？有那么多吗？”

“你看。”闫梦洁哭笑不得地举起试卷。

唐梨赶紧查看自己有没有少。有的试卷虽不会写，也没时间写，但老师讲那一张时，一定要有。

幸好一张也没有少，八张刚刚好。

语文老师终于抬头了，他的脸看起来特别精明，像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但其实为人老实憨厚，特别好说话。

他小眼睛灵活地转悠在看谁说话。

唐梨正在整理试卷，看到语文老师抬头了，她不知怎么就看过去了，刚好和老师对视。

嘴角抽搐几下，强忍笑意。

她突然就觉得语文老师长得好像《欢天喜地七仙女》里的扫把星啊。

“你怎么了？”

“没事。”唐梨扭开水杯，想喝口水压下去。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眼睛又瞟到了语文老师的脸。

这下好了，直接呛到了。

唐梨水杯还没来得及盖上，连忙弯腰，把脸藏在桌子下面，压着声音咳嗽，脸都红了。

“还好吧？”

闫梦洁拍了拍唐梨的背。

“还......。”两个字都说不完整，唐梨又猛咳起来。

在安静的只有翻书和书写声的教室里，唐梨的咳嗽声跟夜里打雷没什么区别，吸引了走廊对面人的注意。

她换了一个面，朝着闫梦洁那边继续咳嗽。

感觉要死了。

又不能太大声。

唐梨眼泪都咳出来了。

“要不要喝口水？”闫梦洁递上唐梨的水杯。

唐梨不知道水杯在哪里，也没法抬头看，伸出手，闫梦洁把杯子递到她手中。

她拿着水杯，还不能喝。

咳嗽暂时控制了她整个身体，眼睛水润，仿佛大哭过一场。就这个时候，她还不忘礼貌：“谢谢。”

徐慕林写字的手停下来，深邃的眼神盯着前面的唐梨。

过了一分钟，唐梨终于缓好了。她喝了一口水，直起身子，不知道对闫梦洁说了些什么。

徐慕林收回视线，思绪重新回到试卷。他的胳膊随着写字的速度向右移动，写到了试卷的边缘，打算再另起一行。

似乎注意到什么，他抬起了胳膊。

字怎么没有了？

徐慕林一直都知道那两行字的存在，也没有去擦除。对他来说，影响不了什么。他的人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发生改变。

可能是唐梨擦除时太过于匆忙，太过于紧张，只是不想让徐慕林看到那些字，并没留心力度。

所以她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那些痕迹足以证明是人为的擦除。

试卷边缘的小部分被湿巾的水浸湿，依然潮湿。像是在徐慕林心里下了一场雨，他抽出那张试卷。

细长的手指慢慢地触摸那个地方，揪下一块儿纸片。

他没有猜是谁做的，而是瞬间就有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唐梨。

放学晚饭时，徐慕林没有去吃饭。他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吹风，也时不时地往身后看看。他知道今天是唐梨打扫卫生，也正好在某一次回头的过程中看到了她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次，目光再看过去，徐慕林笑了笑。

一直以来，他受到过很多莫名恶意。走到路上，突然有人说奇怪的话来形容自己，但他知道那根本不是自己。

反正徐慕林也不在意，每次听过就当一阵风吹过去了。

他们的形容不能塑造另一个徐慕林，或则重新塑造徐慕林，徐慕林就是徐慕林，他坚持做自己。

他不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想着去反驳。

可唐梨，明明和她没有关系，她却想着擦掉这些说不好的话，还自己一个纯白无暇的世界。

-

阳光明媚，树影斑驳，只听见树叶哗啦声。下午自习课间，唐梨忽然觉得不太舒服，可也不想请假，会耽误上课和学习。

半天的时间很短，但她却不想浪费。

唐梨向班长请了假出来上厕所，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应该会好很多，可以继续回去上课。

唐梨沿着路边，踢着一颗小石子，不断往前走。这样安静的校园，她从没见过，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学校的园艺师特别厉害，每朵花、每棵树都照顾得很好。千朵万朵压枝低，唐梨穿梭在小路中，那些花骨朵生长出了栅栏，似乎在朝她招手。

心情有了放松得同时，她还特别害怕碰到教导主任。

要是被碰到，肯定会审问唐梨一会儿，上课时间你出来干什么？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毫无喘息机会的高中生，必须坐在教室上课。

出来的时候没看时间，唐梨从厕所出来，洗完手甩了几下水珠，下课铃声竟然响了。

不远处一群学生正在走过来。

“想当年，我也这样，一下课就出来。”唐梨已然一副毕业学姐的思维，看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好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唐梨原路返回，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反正还有十分钟上课，而且下节课也是自习。

班主任最近特别忙，自习课不经常来。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和课间没区别，同学们该干嘛，就干嘛，小动作不断。

唐梨踩在石子路上，有些搁脚，跟指压板一样。

这个小路一般不会有人走，太窄的路，不适合两个人，或则一群人经过，他们喜欢走大路。

唐梨低着头，专注地按照自己选择的地方走路。

“你......。”突然的声音吓唐梨一跳，她肩膀抖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到竟然是徐慕林，不由地紧张起来。

“？”

她觉得徐慕林有话说，歪了歪脑袋等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