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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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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晨雾未散。

阿福服侍齐桉君吃完药,随后道:“我一会儿要去给侯爷贺岁拜年,顺路给你带早膳回来,你想吃些什么?”

齐桉君没什么胃口,只淡声道:“一碗粥就行。”

他稍作停顿,又说道:“替我给侯爷拜个年。”

阿福随口应了声:“我替你拜年,侯爷可不会给你压岁钱。”

……

他二十有五的年纪,要什么压岁钱。

“我不要压岁钱,你只需要把我的祝福带到就行了。”

“嗯嗯。”阿福敷衍回应:“我得赶在头一个到侯爷跟前儿,要是哄得侯爷高兴,指不定能赏我个足金的大红包!”

望着阿福急急忙忙出门的背影,齐桉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目光恹恹扫过床顶垂下的流苏帷幔。

炭炉里的炭块正噼啪轻响,暗红的火星子偶尔溅在炉壁上,他盯着那点微光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很无趣。

试着动了动身体,伤口还是疼,但是可以忍受,便咬着牙慢慢撑坐起来,待气息稍稳了些,才扶着床沿摸过鞋子穿上,颤巍巍扶着床头站了起来。

探手取下梨木衣架上的衣袍穿上,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院中积雪已被扫得干干净净,廊下灯笼的穗子随着风轻轻晃悠,檐角挂着的红绸更添年味。

往日里穿梭的人影儿全没了踪迹,想是都挤去前院给侯爷贺岁拜年了。

他扶着廊柱向外走去,凛冽的冷空气直往鼻孔里钻,冻得鼻腔里黏糊糊的,很是不适。

齐桉君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是随意走着。

他忽然想起昨夜守着他的怀廷韫。

此刻他在做什么?

必定是端坐在交椅上,挑眉看着阶下众人挨着个儿伏地叩首,等那一声声“侯爷万安”音落时,他才抬抬手,旁边侍立的小厮便捧着托盘趋前,将早已备好的银封子挨个递出去。

若他此刻突然出现在他跟前,那人素来冷若冰霜的面上,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怕是要皱着眉斥他不好好休息,竟自己跑出来。

这般神思纷乱地走着,齐桉君拐进了一个偏院,目之所及皆是未扫的积雪,唯有从屋檐下歪歪扭扭延出的一道脚印,显然是少有人来的地方。

他望着院里那间破败的旧屋,鬼使神差地抬步往里头走去,顺着那条脚印往里走,以免留下新脚印被人发现。

缓步走到屋檐下,齐桉君站在门前,细细听了听,没有动静。

“吱呀——”

老旧木门被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扬起的灰尘在斜进屋内的阳光照射下翻涌。

齐桉君抬手挥开面前的尘埃絮,抬脚跨进了门槛。

屋内弥漫着陈年旧物的气息,墙面斑驳,蛛网垂挂在梁柱上,被门口吹进的寒风拂得晃晃悠悠。

屋里除了几张积灰的老旧桌椅外,别无他物。

齐桉君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转身准备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扫到门后窜出一道黑影,那团黑影裹挟着腥甜腐臭的气息,带着劲风的一掌向着他袭来。

然而齐桉君早有防备,黑影乍动之际,他指尖已扣住门环,靴底碾过地面借力,整个人轻盈地旋身,那道带腥的掌风堪堪擦着袖摆扫过,将门框上的积灰震得四散飞起。

黑影扑了个空,不由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能躲开自己的偷袭。

他落地后回头看去,只见飞扬的尘土中,方才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蓦地僵在门口,看着方才那人所站的位置,那地上还有他踩雪进来时留下的湿脚印,可人却不见了。

奇怪了,刚才明明还站在这里,怎么转瞬间就不见了?

黑衣人小心翼翼向屋内窥了一圈,没有人。

他喉头滚动,此刻自己就站在门口,岂不是转身就跑的最佳时机?

这般念头一起,黑衣人不再探寻那人踪迹,当机立断转过身,向着屋外狂奔。

蹲在房梁上的齐桉君见黑衣人要跑,立刻从房梁上掠下,精准踹在对方后心。

黑衣人被这大力一踹,整个人从檐下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他痛得闷哼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齐桉君。

可在看到齐桉君时,他神情一滞。

这人虽站得笔直,胸口的衣服却红了一片,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受了伤。

他瞧着对方指尖发颤,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掌心暗暗聚起内力,这人已是强弩之末,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齐桉君却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你是谁?”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们侯府随随便便就把我抓了起来,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齐桉君上下打量此人,见他浑身沾满尘土,蓬头垢面,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乱不堪,衣服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只能堪堪看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忽然,一道人影在脑中山过程。

难不成是他?

他抬头欲问,没想到方才还在原地站着的老者忽然闪现在他眼前,带着内力的一掌朝他的面门狠狠袭来。

齐桉君未料这老者突然发难,加之方才躲避偷袭时,伤口崩裂开来,此刻剧痛钻心,反应难免慢了半拍。

眼见那带著内力的掌心逼近面门,他想侧身闪躲,却觉腰间一阵酸软,竟连抬臂格挡的力气都使不出,只能眼睁睁看著那掌影在瞳孔里越扩越大。

这一掌下来,他不死也得残。

就在这生死关头之时,那挟着掌风扑来的老者忽然发出一声闷吼,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重重砸在院角老槐树上。

碗口粗的树干被撞得剧烈震颤,积雪哗啦啦地往下掉。

黑衣人“噗”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捂着肚子,艰难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受伤男子身边,扶着对方,周身散发着杀气。

齐桉君看着来人,满眼惊讶:“侯爷?您怎么在这儿?”

怀廷韫垂眸瞥了他一眼,随即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冷声开口:“本侯瞧着你是活腻了。”

说着便要过去结果了黑衣人,齐桉君却抢先一步拉住他:“侯爷!”

怀廷韫脚步顿住,回头看他:“怎么?你要给他求情吗?”

齐桉君忙不迭摇头:“此人不就是当初军营起火时您抓住的那个黑衣人吗?他很是古怪,还是留他一条性命,问清楚是谁派他来的吧。”

怀廷韫看着他,目光真诚未躲闪,不似撒谎。

他原以为这黑衣人是齐桉君同党,可今日种种却表明,他的猜测是错的。

两人目光胶着片刻,怀廷韫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

他冷脸唤来小厮,命人将黑衣人拖出院子,自己则半揽着齐桉君的腰肢,搀扶着他往寝房走去。

齐桉君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似耗尽全身力气,衣襟处晕开的血迹在素白的衣袍上刺目惊心。

不多时,御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瞥见床榻上大片血渍,银眉瞬间皱成一团,他掀开染血的衣襟,看着重新崩裂的伤口连连摇头:“不是千叮万嘱要卧床静养?等伤口结痂才能起身,这又折腾成这样,若是伤口感染溃烂,有你受的!”

听着御医的指责,齐桉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致歉,却听见身侧传来怀廷韫低沉的声音:“是我的疏忽,昨日他醒时,我忘了交代静养的事。”

御医一听侯爷这般说,不敢再多言,忙敛了神色,快手快脚地给齐桉君处理起伤口来。

怀廷韫自始至终静立一旁,目光寸步不离床榻,见御医掀开染血的纱布,他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待看到齐桉君因牵扯伤口而骤然的眉间,他眉头亦跟着重重一沉,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御医抬手抹去额角细汗,总算松了口气:“好在侯爷让老夫在府中候着,处理得还算及时,伤口未沾寒气也没见脓,切记,结痂前务必安分静养,再敢胡乱动弹,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怀廷韫颔首道:“我记住了。”

小厮将御医送走后,怀廷韫在齐桉君身侧坐下,目光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上,胸口的怒意翻涌,却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听见御医的嘱咐了吗?”

齐桉君嗯了一声:“听到了。”

“听到就好,若再如今日这般擅自下地乱走,我饶不了你。”

齐桉君自知理亏,所以只能乖乖应答。

见他还算听话,怀廷韫便不再继续苛责他,而是问道:“身上可还疼?要不要先睡会儿?”

齐桉君摇首道:“哪有初一一早就睡觉的,我还好。”

怀廷韫了然,冲门口小厮抬手示意,小厮立刻领命小跑着退下。

少顷,两名小厮架着那个黑衣人踉跄而入,将其丢在地上。

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嘴里满是鲜血。

“有什么话当面问吧,省的你时刻挂记着。”

齐桉君抬眸看了眼神色平常的怀廷韫,又将目光落向地上的黑衣人,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咳了两声,气若游丝般哑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这人竟反过来问起他们来了。

齐桉君眉心微蹙,心底泛起一丝困惑:“你难道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黑衣人忽而红了眼眶,既愤懑又委屈地哑声道:“我家里没粮食了,孩子们都快饿死了,我就想偷点粮食而已!而且我还没偷到呢,就被你们抓起来好一顿打!”

齐桉君与怀廷韫交换了个眼色,继续追问:“那你是如何知道军营的粮食储藏之地呢?”

黑衣人喘着粗气梗着脖子道:“我虽是庄户人,却不是蠢货!不先摸清哪里堆着粮食,难道闭着眼乱撞不成?”

黑衣人的身份与回答令二人始料未及。

怀廷韫看着他冷声问:“你知道营地驻扎的是谁吗?”

黑衣人浑浊的眼珠瞪得通红:“我哪管得了那些!只晓得有兵甲的地方必有粮!朝廷睁眼瞧着百姓饿死,却断不会让他们的丘八们饿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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