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清和宫气氛冷冷清清,王德福站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赵成和:“你能不能别转了,转的我眼晕!”
“你以为我想转!”王德福没好气瞪他一眼,“皇上丢了!连个暗卫都没带,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呸呸呸,皇上才不会出什么事。”
赵成和歪头瞟他一眼,嘴里痞里痞气叼着朵腊梅,根本不曾在意。
顾景行的身手,能出事才有鬼了。
四个宫门守卫加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而且轻功更是厉害,眨眼功夫连衣襟都看不到。
“我说王公公,有闲工夫你不如再去内务办转转,我捉摸着肯定还有没交代的腌臜事。”
作为主审,这个王德福一天天待在清和宫,只每天去内务办露露面,活都是他在干。
赵成和对此极度不满。
老滑头,怕在皇上面前失宠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都懒得跟他计较。
王德福毫不心虚。
“赵大人,杂家是伺候皇上的,天大的案子也没皇上的安危重要。”
赵成和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谁还不是伺候皇上的。”
被他怼的失了面子,王德福气呼呼摔了下拂尘,转过身拒绝跟混不吝交流。
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谁不是上赶着巴结,也就这个混不吝,没大没小、任性妄为。
打完嘴仗,两人进入冷战模式。
直到清和宫内传出声响。
顾景行:“进来。”
赵成和“呸”一口,把腊梅吐到王德福脚边,扯着嗓门喊道:“皇上,微臣进来了。”
王德福气得直甩拂尘,又拿他没办法。
出去一趟,顾景行面色有些苍白。
王德福的心微微提起,琢磨着待会儿还得让太医来看看,怎地就突然多了个头疾的毛病,时不时发作。
顾景行不怎么在意。
“内务办查的如何了?”
赵成和扫了王德福一眼,上前答到:“启禀皇上,查出了大概,跟小黑子说的大差不差,那个刘大全就是本该处以极刑的小全子。”
顾景行:“那他为何还活着?”
赵成和刚想开口,这次却被王德福抢了先。
“禀皇上,是内务办总管太监刘存根,他是刘大全的义父,联合慎刑司,弄了个假尸体蒙混过关。”
假尸体
蒙混过关
……
顾景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真是不怎么高明的招数,没想到用的人还挺多。
听完后,他没开口,室内陷入诡异的静寂。
王德福与赵成和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赵成和率先忍不住,他抬头瞄了一眼顾景行的表情,试探道:“陛下,内务办一干众人,要如何处置?”
顾景行指尖轻叩桌面,一下又一下,沉默着没回答。
王德福暗暗揣摩圣意,难道是还没想好,不,看皇上这幅模样,像是在等。
还有能让皇上等的人?!
被这个可能吓的一激灵,王德福觉得自己真是魔怔的厉害,什么都敢胡思乱想。
诡异的静寂,被完成任务回宫的谢时亦打破。
谢时亦是一路哼着小曲回来的。
再次见到昔日好友,心情好的无以复加。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全都有……”
既改词又改调,原本清脆的嗓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唱歌就粗嘎如乌鸦。
谢时亦全然不觉,自认为唱的每一句都在调上,宛若天籁。
欢快地一蹦三跳进了清和宫。
王德福急匆匆迎出来,恨不得亲自去堵他的嘴:“咋咋呼呼做什么!肃静!”
谢时亦撇撇嘴,止住了欢快曲调。
“带他进来。”
顾景行沉声道。
王德福听到这话,故意顿了顿步子,靠近谢时亦叮嘱道:“皇上心情不好,你机灵这点,别触霉头。”
咦,看来王德福也不是很讨厌他。
谢时亦感激地点点头,凑近套近乎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德福横了他一眼:“少打听!”
好吧,不打听就不打听。
两人缓步进入内殿。
顾景行盯着谢时亦看了一会儿,看得他直发毛。
半晌,他开口:“把内务办的查处情况告诉他。”
赵成和:“啊?”
告诉他干嘛,一个呆头愣脑的小太监,难不成还指望他出个决断?
帝王的命令,不容置喙。
赵成和不说,王德福倒是娓娓道来,详细说了办案查明的情况,以及刘大全如何假死脱身。
谢时亦听得非常认真,刘大全这个人全是破绽,把他后台查出来,一并肃清,对整个皇宫的管理大有裨益。
他听得认真,还时不时分析两句,所以压根没意识到,假死、假尸体、骗人这些字眼,跟他有多少相像的地方。
顾景行抿抿唇,最后干脆别过头不看他。
谢时亦:“刘大全和刘存根这对父子,真是无法无天,用假尸体骗人这种勾当都能想得出来,那个假尸体是谁查没查,是被故意弄死的,还是乱葬岗捡的?”
“贪墨皇宫财务,硬逼宫女对食,还敢对人动用私刑!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宫里的第二个皇上吗?!”
王德福:!!!
“哎吆,慎言慎言!”抬手捂住谢时亦的嘴,王德福被他吓出一头冷汗。
惜薪司怎么出来这么个祖宗,口无遮拦还喜欢大放厥词。
顾景行拇指轻轻转着黄玉扳指,面色如墨:“假尸体、假死,还敢大喇喇在宫里活动,你说他为什么不怕被人认出来?”
“当然是后台够硬!”
推开王德福的手,谢时亦激愤道。
“有多硬?”
谢时亦:“在皇宫主事,只手遮天呀!”
顾景行蹙眉看他,似乎对他的回答感到困惑,隐隐又有些满意。
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谢时亦毫无所觉,依旧是满心愤慨:“皇上,这种人必须连根拔起,一并肃清,不能让这等蛀虫偷吃我皇朝米粮!”
听他说完,围观全程的赵成和乐了。
他顺着谢时亦的话问道:“怎么个肃清法?”
谢时亦甩他一个白眼。
“当然是按照律法处置,主犯按照实际罪名适当从重。”
就说顾景行不想用他办案,这点事都拎不清,就算查出来有什么用。
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干正事,也别怪他爹嫌弃,谁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谁脑袋都得大。
赵成和敏锐地捕捉到他嫌弃的目光,瞬间炸了。
摔!
这小太监竟然瞧不起他!
“说得容易,一句按照律法,你知道律法怎么规定的?还按照实际罪名适当从重,怎么个从重法?”
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太监瞧不起他,赵成和暴怒,咄咄逼人地追问。
主打一个,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呐!
真是个幼稚鬼。
谢时亦瞥了他一眼:“刘大全所犯之罪,隆安律法第三篇十六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刘存根罪名复杂,需要按照隆安例第三篇、第六篇和第九篇以及过往先例进行论断。”
“当然以往这种复杂的案件,多是禀明圣上,由圣上决断,免了逐一核对律例的复杂程序。”
反正都是死,最后诛几族,端看皇上心情。
赵成和惊呆了,“你,你竟然真的懂!”
废话,他能不懂吗?
谢翰林当年在翰林院,可是结结实实整理了两年隆安律例,不说倒背如流,但最基本的律文还是清晰的。
两人一来一回,吵的甚是激烈。
顾景行捏了捏眉心,脑仁一阵刺痛,“就按他说的处置。”
赵成和被打击的已经无心提出异议,他甚至决定,今晚要连夜背诵隆安律例,断不能让一个小太监比下去。
王德福:“遵命。”
顾景行绷着脸,挥手让他们离开。
谢时亦得意地看向赵成和,跟他擦身而过时,贱嗖嗖地低声来了句:“赵大人刚才没质疑我,该不会根本不知道隆安律例分几篇,有几条,以及分别是什么内容吧?”
“你!”赵成和气的脸涨红,大口喘息。
气鼓鼓的模样,宛若生气的河豚。
谢时亦志得意满,犯完贱之后通体舒畅,恨不得就地打两个滚。
系统被他嘚瑟的模样刺激:“提醒宿主,您的任务是成为宫中主管太监之一,不是查清内务办贪腐案。”
“请时刻谨记,手中权力越大,完成终极任务的可能性越高。”
“啊?!”
完犊子,刚才怼人怼的太开心,完全忘了任务。
他现在跑回去,求顾景行赐他个职位还来得及么?
显然是来不及了。
而且刚才一得意,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职责,竟跟着赵成和一起出了清和宫。
他赶忙往回走。
突然王德福扯着嗓子大喊:
“来人,去请太医!”他语气异常急切,“小黑子,进来伺候!”
顾景行出事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谢时亦拔腿就跑。
内殿,顾景行正躺在床榻上,他额角青筋高高绷起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穴来回游动。
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连带着五官都跟着凌厉扭曲。
谢时亦冲进去时,看到的就是在忍受极致痛苦的顾景行。
“他怎么了?怎么回事?”
上前攥紧顾景行的手,谢时亦抬头急切问道。
王德福也是急的冷汗直冒,也顾不上他的没大没小:“是头疾发作了。”
谢时亦:“头疾?”
王德福点点头:“也不知怎么染上的这毛病,谢帝师过世后便时常发作,最近一个月更是频繁,症状也比之前更重。”
谢时亦似懂非懂,一把揽过顾景行的胳膊,抬手为他诊脉。
穿书局的员工,在正式到岗之前,都会接受为期两年的培训。
培训内容五花八门,其中就涵盖了中医诊脉。
谢时亦成绩还不错,但也深知自己功力不够,鲜少为人看病。
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
他皱眉,三指捏住顾景行手腕,细细琢磨着脉案,可不管怎么摸都是常脉,根本没有半点不适。
“不应该啊……”
没病,可顾景行疼的已经陷入昏迷,身上的冷汗以及额角青筋做不了假。
他是在忍受极致的痛苦。
难不成是神经方面的?
太医来了。
王德福上前推开谢时亦:“起开,让太医来。”
这一次来了三个太医,他们轮流诊脉,诊完后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摇头。
谢时亦:“打什么哑语,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上前,说出了个不确定的诊断:“陛下……可能是心病……?”
谢时亦:“心病?”
太医皱眉:“症状很明确,但脉象实在看不出病根在哪,所以……”
谢时亦面若冰霜:“找病根的事容后再说,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减轻皇上的痛苦?”
他低下头,看着顾景行毫无血色的瘦削脸庞,心底刺痛不已。
是因为我么?
顾景行,人死如灯灭,你不该久放不下。
三个太医凑一块商讨了几句,开始分开忙碌,一个熬药一个针灸,另一个让人去打盆冰水,给顾景行冰敷。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顾景行悠悠转醒。
药也刚刚熬好正在晾凉,见他醒来,谢时亦端来喂他。
看到药碗,顾景行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谢时亦:“?”
德性,白长了一岁,还害怕苦药。
把碗凑到鼻尖闻了闻,又苦又涩,还有说不出来的怪味儿,着实不好入口。
谢时亦抬头看向刚才熬药的太医:“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