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仁不止一次找过我，他想让我之后每次狩猎都将刑天活捉起来，再暗中转移进安全区。”
“呃……”强尼替他的老板找补道：“也许，李哥他有其它的安排。没准是为了研究刑天的习性，这样能更好地发现弱点捕杀它们。”
“你挺会替你老板想理由啊。可李惟仁直接和我说了，他单纯是因为筹集的猎杀基金变少，觉得安全区现在太过安逸，想放刑天进来制造恐慌。”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强尼嘴上说着不信，但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反驳，只能硬着头皮狡辩道：“李哥再怎么说也是城里的治安官，他……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无论什么道理，他都不能这样做。一旦刑天被放进来，你知道安全区会有多少无辜的平民惨死吗？”
“但你也得为自己考虑呀！李哥他大可以找别的赏金猎人做这件事，总会有人答应的，可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啊！”
强尼察觉到背后的禁锢有所松动，趁势加大了游说力度。
“李哥说了，只要你答应了，晶体的事他来解决。”
“不需要他瞎操心，我的麻烦我会自己解决。”
“你再想想？要不问问另一位的意见？”强尼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眼神疯狂示意玄陆离，“你赶紧劝劝她呀！很快就有别人追过来了，再拖下去我们仨都活不成。”
唐年也好奇玄陆离的态度，歪着头探究地看向她。
“你觉得呢？”
玄陆离的回答直截了当，“你定，剩下的事交给我。”
“这样呀，”唐年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扬起嘴角会心一笑，“如果我要灭他口呢？”
此时晨光刚刚漫过地平线，唐年面朝着日出的方向，笑意粲然，明媚似朝晖。
玄陆离一时间看晃了眼。
她掩下一瞬的失神，提起强尼就准备动手。
唐年拦住她，灵俏地眨了下眼，“开个玩笑嘛！你先别急。”
玄陆离很听话地收起了刀。
她见唐年仍在犹豫，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放了他总归是个隐患。你如果有顾虑的话，我可以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解决。”
强尼听到这马上慌了神，不顾一切地挣扎道：“别别别，你们不能杀我！留下我的命还有用！”
唐年蹲下身，打量着地上的强尼，“你有什么用？”
“我，我可以去把追杀你的人引开。”
“你有这么好心？”
“无论如何，李哥还想争取和你合作，他不会希望你现在就没命，这点你可以放心。”
唐年不动声色地和玄陆离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对他说：“既然这样，给你个机会吧。”
她将强尼从地上拽起来，示意他拿出通讯器。
“你现在联系李惟仁，告诉他你在路上没蹲到我，找旅馆店主打听了一下，得知我开车前往都会，准备和新交往的女朋友在那边住下了。听明白了吗？”
强尼连连点头应下。
唐年趁他联系老板的功夫，来到玄陆离身边。两人商量着之后的去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都被强尼听到了。
“看来安全区回不去了。”
“跟我回都会？”
“不要，那是我放出的烟雾弹，一会儿我们往西走。”
“去哪？”
“去西海岸的码头，韩叔安排了渔船带我们出海。”
强尼联系完老板，唐年又安排他去开车。
“你去把人往都会那边引，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明白。”
两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等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了，唐年这才猛地调转车头。
“走！我们回安全区。”
早在唐年递眼色的时候，玄陆离就看出了她的计划。反正玄陆离没表情的时候总是一副厌世脸，陪着她一起装模作样也毫无负担。
“强尼那个大喇叭，肯定一上车就把我卖了。”唐年话音刚落，放在一旁的通讯器就应声响起。
唐年随手接通，元明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听说你和人私奔了？这才几天啊？你上哪整来的女朋友？”
唐年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她：“消息传得这么快？”
“李惟仁手下泄出来的，”对面的元明清似乎很忙，叮叮咣咣地翻找着东西，“一会说你准备私奔出海，一会又说你要跟人回都会。怎么回事？要帮你把消息压下来吗？”
“不，”唐年从容地拉长了尾音，心思不加掩饰地都写在了脸上，愉悦地说道：“让他们传，消息传得越开越好，这样我才方便回安全区。”
“行，没问题。”元明清猜到了她的意图，跟着嘱咐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帮你安排接应的人。”
“好！”唐年瞄了一眼身旁的玄陆离，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嗯……那个，我带个人回去啊。”
对面沉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惊叹道：“不是，你真恋爱了啊？”
“诶呀，社会上的事少打听！”唐年说完，没再理会元明清的追问，直接关掉了通讯界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对上玄陆离探究的眼神。
唐年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嘴硬道：“别误会啊！我是为了迷惑那群人，才不是对你有意思的意思。”
“哦？”玄陆离玩味地点点头，故意逗她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意思？随便意思意思的意思吗？”
“少管！老娘没意思！”
唐年自以为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丝毫没注意自己嗔怪的眼神早就掺进了诸多暧昧不明的情愫。
玄陆离压下偷笑的嘴角，怕将她逗急了得不偿失，转移了话题。
“到安全区只有这一条路吗？”
“嗯，周边都是坑坑洼洼的山地，虽然也能开车进去，但速度提不上来，一旦遇上危险就跑不掉了。”
“那前面估计还有埋伏。”
唐年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真遇上了就见招拆招吧。”
“要不，换我开车吧。”
“干嘛？嫌我开车技术不好，还是想替我吸引火力啊？”
玄陆离也看出来她吃软不吃硬，索性换了个套路，说道：“我们刚才就配合得不错。”
“这招用过一次就不新鲜了。”
“但效果确实很……”她话没说完，就被唐年一口回绝掉了。
“玄陆离，我答应的是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安全区。”
“我又不会死……”
“可我不想你再受伤，行了吧！”
唐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
“抱歉，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觉得很烦，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你也面临危险。”
“阿年，别这样想。真遇上危险，伤的也不会是你我。”
玄陆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更何况，是我自己死乞白赖地缠上你，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唐年听着她温柔的声线，浮躁的心仿佛被稳稳接住，不知不觉就安定了下来。
“玄陆离。”
“嗯？”
“其实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为了保命，答应李惟仁的要求。”
“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
“好啦，你不用什么都顺着我说。”
唐年以为玄陆离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哄自己。
“不，我是认真的。除了你，我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他们的生死，和蝼蚁草芥一样，在我眼里都无足轻重。”
“是吗？”
“事实上，我感受不到生老病死的变化，也不理解人类泛滥的多情多感，更没法对现实世界的普世价值产生认同。”
玄陆离不想把自己塞进虚伪的套子里，在唐年面前装得多么道貌盎然。她将内心最阴暗的想法拿到阳光下，赤裸地展示给唐年看。
“你说我刻薄寡恩也好，觉得我绝仁弃义也罢，但这就是真实的我。”
唐年听后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感叹道：“如果能像你一样，其实也挺好的。”
“但可惜，你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有你挂念的一切。”
“是呀，所以为了做个世俗眼中的好人，我不能只考虑我自己。”
-
回去的路要比唐年预想的顺利，遇见的都是些没什么攻击性的小贼，两人临近晌午就到了安全区附近。
沿途鲜少有村落，一路上连零星的住户都少见。直到抵达安全区边界，隔着围墙才终于望见了城市的样子。
安全区的建筑风格大体是灰蒙蒙的，单是城市边缘就有数十个工厂排放着浓厚的黑烟。
城市中心的位置倒是有些不同，不乏一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傲居其中俯瞰着低矮的砖瓦平楼。那点青砖灰瓦的烟火气，在赫然林立的高楼下，被玻璃幕墙反射的寒光嗤笑着穷酸。
唐年打从娘胎里出来，就知道安全区是需要拼命努力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虽然冠以安全的名义，但这里却是一座彻头彻尾的罪恶之城。
这座城市既没有法律的限制，又没有道德的约束。
一帮经历过末日危机的人类，早对生存法则有了全新认知。他们藐视一切规则的束缚，同时又放任自身欲望无限蔓延。
在乱世中，人们崇尚丛林法则，信奉强者的绝对力量。站在塔尖上的人向来不会同情弱者，甚至巴不得将其踩在脚下，抢夺他们的资源，剥削他们的财物，最后再从他们的尸骸上踏过。
小时候，唐年会因为一瓶快过期的咸鱼罐头，被别人下狠手打得半死。现在，同样会因为一箱晶体卷入纷争，被一路追杀到无人区险些丧命。
好在，她现在活着回来了，可以将绷紧的神经放松片刻。
不过唐年并没有直接开车进去。毕竟她们两人现在，一个被悬赏通缉，一个没有合理的身份，想要顺利进城还需要伪装一下。
她将车开到一旁的荒地上。
这四处空旷无垠，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马上发现。她将车停在视野最好的地方，敞开车门放下座椅靠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悠哉地躺下。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试图拉着玄陆离和自己一起放松。
“你放松点嘛，总端着多累呀。”
她沾染一路风尘的马丁靴搭在车窗边沿，裤脚沿着小腿缓慢滑下，露出一截紧致滑嫩的肌肤。
像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大戏的幕布即将徐徐拉开，苦等良久的悸动在罅隙间蠢蠢欲动，热烈而又激荡。
玄陆离一直都很清楚，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自己对唐年始终有着最高级的渴望。
过往轮回的数次交锋中，两人在情欲方面的态度出奇地一致，都从未压抑过原始的冲动。
所以那个在唐年眼里坐得笔直的人，实际上心思早已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唐年盯着周围的动静，忍不住又好奇地问：“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万一我把你卖了怎么办？”
“你想的话，可以呀。”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像是一口气没吹尽的蒲公英，像是没剥干净的鸡蛋皮，像是没成功上天的哑火二踢脚，都让唐年倍感恼火。
玄陆离自然看出了她的不爽，于是撑着座椅俯下身，撩着头发压低声线，学着油腻的做派逗她。
“那你想干吗？”
刻意重读的最后二字，配上故作轻佻的表情，成功将唐年逗笑。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这种调情的浑话，似乎也不都那么令人生厌。
玄陆离见唐年笑了，才起身正色道：“我不会质疑你的。无论干什么，无论去哪，我都心甘情愿跟着你。”
她的绝对信任，不是源于对生死看淡的无所谓，更不是谨小慎微不敢多嘴。仅仅是因为，对玄陆离来说，天地虽大，人却只有那一个，所以东南西北去哪都一样。
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只要唐年动一下心思，玄陆离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替她去探路。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一辆拉着集装箱的半挂车从远处驶来，卷起了一溜烟儿的尘土。
唐年悠哉悠哉地晃着腿，不急不忙地将望远镜递给玄陆离。
“帮我看一眼，来的司机是个黑胖子吗？”
“是，年龄不大，还有点秃顶。”
“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