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这是什么诡异的阵法。”
林少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刚刚要不是小师妹护着自己,说不定自己就要头着地了,还好她们早有准备。
这干草什么东西,还能变长变短的?
食指和中指摸索一下,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后,林少言在大脑里思索。
这明显不是干草的味道,触感却跟干草类似,好奇怪,林少言皱眉,顺便把手往林少威身上擦去。
好像四师弟跟她说过这个,不过四师弟跟她说过的话太多了,她也不能每句都记住,尤其还是听不懂的。
但既然是四师弟说过的,那么肯定跟药理有关。
林少言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这跟她们下山经历的“缩地成寸”不一样,当时只感觉眩晕,并且那是没有准备的前提下。
这次有准备,却更觉得头晕目眩,还寒冷无比。
林少言都能看见自己立起来的汗毛了,她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药瓶,正准备递给林少威。
却见林少威早已站起来,手放在身后巨剑上,目光如炬。
这是一个完全黑暗的屋子,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但林少威能看见角落里,有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并不瘦弱。
林少威沉声道,“何人在此?”
“哈哈哈哈哈,好啊,终于给老子遇到活人了哈哈哈哈哈哈,祖宗些,求你们这么久了,你们终于有点儿用了,哈哈哈!”
这段话明显出自一个男子,沙哑的音线听不出年纪,笑声却带着刻意,还有一丝故作的爽朗。
林少言皱眉,笑什么呢。
那人笑完后却并没有其它动作,反而继续说,“你们也是被那魔女抓进来的吧,别怕,我来自子冈陶氏,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有我担保,那魔女定不会伤你们分豪,子冈陶氏你们知道吧,曾经在西平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子冈被划分到大周国后,大周国对陶氏都以礼相待!”
“哎,想我三岁时,身为陶氏注定的下一代家主,却被大周国士看中,细心教导治国之术,学成之后,我却想周游列国,老师本来给我备了千匹骏马,还配有千户将士,个个以一敌百,我却婉拒了师长,只想着自己闯荡,哎哎哎。”
林少言跟林少威对视一眼后,林少威跟着自己三师姐,坐在了墙边,林少言随即把手里的药瓶给她。
那人还在聒噪。
“想当年,姑布前辈一见我,就大呼奇才,不在意师徒名份,非要传我相面之术。哎,果然我一见这魔女,观她四白眼,便知这厮不可与之交心,可这魔女招招狠毒,将我关进这牢里,暗室中不见天日,哎,不知多少年岁过去了,不知师长是否安好,家中长辈是否安寝啊。”
人影长吁短叹,抑扬顿挫,口口喊着各种名字。
“呼。”
一个火把亮起。
“你的师长、前辈和长辈们,都没有告诉你,有火把这个东西吗。”
感谢师傅!
林少言从包袱里取出火把,霎时间,屋子里布满了光亮。
“诶诶诶,你们注意点,太亮了!”
蹲在那边的少男立刻拿起衣袖遮挡面部。
有光源后,林少言发现,虽然这个人装模作样的,满口胡言乱语,袖口处的织金孔雀,却栩栩如生。
子冈陶氏,这个她知道,话本里写过,是出自西平国的商贾世家,商路四通八达,“上至仙人果,下至土里货,东行西行数万里,户户钱币陶家落”。
这句话,在林少言看来,肯定有夸大的成分,毕竟无名山上连钱币都没有,她们要下山了,师傅才给她们各种钱币以用,但敢这样说,也能侧面说明陶氏商人的地位。
不过为什么这个人说子冈划到大周国了?
她直接问那个人。
那人在袖口后出声道,“你现在生死难定,问这个干什么!”
林少威内力一放。
那人颤抖一下,立马从袖口后露出脸来,站起来笑。
这个人自称“陶子”。
陶子一张圆脸,眼角往下,看起来很年轻。他在暗室里应该也待了许久,身上脏污,但手掌白皙,鼻尖在火光中翘起来,更显得单纯可爱。
他把手背在身后,做出姿态,开口道,
“你居然不知道啊,那可是十年前的大事,中原各国就没有不知道的,哎,要不是那一战,现在西平国说不定都能够跟大周国平起平坐呢,现在呢,你们连那一站都不知道,肯定不知道就连燕国都敢借道西平国都了吧,哎,说起那一战。
“有人说,那一战,大周国集齐国内百万大军,才能在一日之内,将大周国境往西蔓延了百里。又有人说,那一战,大周国只派出了一个人……”
林少威忍不住搭话,“一个人?”
林少言摆摆手,制止住有人搭话后眼神一亮的陶子,“好了,别说了,反正就是西平国战败,子冈陶氏归大周了是吧,话真多。”
陶子见林少言一脸不耐烦,有心反驳,但见搭话的高大女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也不敢了,只点点头,然后站在那里,整理自己的衣着。
他衣着繁多,腰间佩戴着许多饰品,还刻意将身体扭转,展现自己的腰背。
两人却都不在意,林少言是觉得这人连四师弟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林少威则是在单纯盯着火把,免得火把突然熄灭,毕竟师傅有点儿不靠谱,万一这火把是三年前淘汰的呢。
三年前的事情,林少威还有印象,十年前,她那个时候才两岁。至于那人口中一个人的大战,既然三师姐打断了,她也就不再想了。
毕竟她现在的目标只有大师姐,连大师姐都打不过,还能去想其它人吗。
想到这里,林少威凝神,盯着火把,不再加入三师姐和那人的讨论。
林少言注意到林少威的状态,故意咳嗽一声,然后对面前的人开口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就说你怎么到这里的。”
什么子冈,什么陶氏,这些都不是现在能想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个阿期是个怎么回事。
她们虽然是将计就计,看看这破屋里有个什么,可这屋子里就如其它屋子里一样破败,地面就是黄沙地,顶上就是烂泥巴。
但她想起那些人的话语,再看这一切,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其它的屋子里有还有一些干草烂碗,但在这个屋子里,却只有一个“陶子”?
这个陶子跟那个阿期一样奇怪。
她急需有个缘由来解释这一切。
陶子看两人都没有被他迷惑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要知道他刚刚可是在袖口后整理了半天仪容。
他看着两人一个呆滞,一个狂妄的模样,清清嗓子,缓缓道,“我听从师命周游列国,见此地百姓穷苦,欲给人一条活处,但那少女拒绝,还我扔到这里不管了。”
林少言说,“没有了?”
陶子摊摊手,“对啊,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是嫌我话多吗,话少点儿,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陶子一脸有恃无恐,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人他还搞不定吗,也就那把剑唬人。啧,他本来听声响,还以为是开了窍的女人,却没想到一高一矮,都满脸稚气。
早知道就不要把腰带系这么紧了,勒着他好痛。
什么鬼地方,都是不懂他姿仪之美的俗人。
阿期至少长得跟他差不多美,这两个人算什么啊,反正过不了两天,就会被阿期迷晕扔走,这鬼地方虽然是个鬼地方,但勉强也算在三国交接处,无数商队都经过这里。
据说以前这里很是繁华,只是经过大战,大战后又是连年干旱,才导致这里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方圆十里之内,只有阿期这群人了吧。
阿期,阿期……
想起阿期,陶子的眼神暗淡下来,他没有再继续关注面前的两人,回到了他的角落。
阿期,阿期。
陶子第一眼见到她,才明白何是“恨不相逢早”。
他爱上了她,他之前酷爱仗着自己一张脸去迷惑女子,那些女子以为他单纯可爱,却不知他只贪图春风一度。
可他遇见了阿期。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正在黄沙中,眼神凌厉。
陶子只觉得她色厉内荏,想抱进怀里,给她一片安憩之地
如果不是自己,也会是其他人,而他绝对不会伤害她,反而会帮助她。
她却把自己关了进来。
阿期啊阿期。
林少言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神太好了,不然她怎么能看见那人变幻的神情和流下的眼泪。
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脸上其实并不干净啊!
林少言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她是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了,这人嘴里真真假假,令人不敢相信。
她注意到林少威已经进入到入定状态,她也就跟在旁边打坐,包袱放在身后,准备就这样度过这一晚。
包袱里的罗盘,指针指向了白日里商队前进的方向。
而就在节约带金的马队正在夜晚休息时,在反方向,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似乎在赶路。
她衣衫褴褛,背上的包袱又破又小。
突然,旅人停下了脚步,她站立在草地上,抬头望,布满细纹的眼中,倒映出满天繁星和青翠树叶。
她轻笑,随后,往布满黄沙的大地走去。
这时候,阿期正在屋子里哼着歌,她躺在干草堆里,她屋顶刚好破烂了几个洞,星光在黄土上,如同水波一般。
她闭上眼,伸出手,在黄土上扫过去扫过来。
“风悠悠啊山悠悠,绿波儿荡着小船走。
树悠悠啊花悠悠,小牛儿带着我来走。
……
……
树悠悠啊花悠悠,大牛儿带着我来走啊我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