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看出来江絮儿的奇怪，但他没问，转身走了。

她的想法于他而言，不重要。

方才见了齐长宁的喜悦覆盖了连日来的阴霾，他心情颇好的回了承明殿。

看着他轻松的背影，江絮儿定定地站在原地。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绑在一起，干什么呢。

……

齐长宁醒过来的时候，府里吵吵嚷嚷的，阿弥见她醒了，有些愧疚，“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奴婢没敢走远，不过看见大人也恭恭敬敬的。”

齐长宁有些疑惑，揉了揉眼睛，“去看看吧。”

走到拐角处，她便看见了来人。

林歇意气风发地现在院子里，大队的随从搬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书画进来，放在旁边。

丞相上前，恭敬问道：“王爷，您这是？”

“这是聘礼。”林歇看着丞相，平淡地说道。

丞相夫妇面面相觑，疑惑，“聘礼？”

这两个字随着微风吹到齐长宁耳中，进入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像是陷入了沼泽，不停往下沉。

“小姐？”阿弥见她不对劲，轻轻推着她，低声询问。

齐长宁转过头，面色苍白。

阿弥有些慌张，“小姐，您怎么了？”

齐长宁摇摇头，鼓起勇气转身想走。

身后的人还是看见了她，声音仍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宁三小姐？”

齐长宁愣在原地。

他见她不过来，有些着急，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疑惑，“宁三小姐？”

齐长宁转身，缓缓走过去。

“王爷。”她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丞相夫妇见她面色苍白，张叶梅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宁儿，你怎么了？可是犯了头疾？”

齐长宁摇摇头，“母亲，女儿没事。”

齐坤对张叶梅使了个眼色，张叶梅看了林歇一眼，有些尴尬，也只好收起关心，站在一边。

“宁三小姐病了？”林歇有些关切地问。

齐长宁摇头，“不碍事，多谢王爷关心。”

林歇笑了笑，调侃似的说道：“莫不是被本王吓到了？”

齐长宁连忙摇头。

林歇也不深究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看着她说道：“如此甚好，你看，这是本王给你的聘礼，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些没送来。”

“王爷这是何意？”齐长宁问他。

“长宁，我要娶你。”林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泛着光。

闻言，齐长宁心中一痛，她早就接受了自己重来一世的事实，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她有些恐慌，心中酸涩，也夹杂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她想，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并且欣喜不已。

他主动的。

她想了很多次，他们如果不那么狼狈的开始，是不是她也会和齐安一样幸福。

但，不可能了。

即使这一世的林歇没有娶齐安，但她不想重蹈覆辙，她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对自己全然换了态度。

但若是让她嫁给他，绝无可能。

林歇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只觉得看着她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你……”

齐长宁坚定地摇摇头，声音很轻，带着决绝，“王爷，臣女不愿。”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不愿？”

他原以为，之前她不停地疏远自己不过是希望他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如今想给了，她却说，不愿。

丞相夫妇闻言脸色大变。

丞相连忙解释，“王爷，宁儿许是病糊涂了，您，您……”

林歇抬手，制止丞相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冷下来，定定地看着齐长宁，“让她说。”

“臣女以为，此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爷误会了，臣女，”她顿了顿，继续道：“从未想过要嫁给王爷，若是臣女有什么举动给王爷造成了误解，还请王爷谅解。”

“所以，烦请王爷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她平静地看着他，一气呵成地说完。

他却笑了笑，有些许苦涩，没来由的郁闷，他也不知为何，“是吗？”

齐长宁点头。

“真不嫁？”他又问。

齐长宁不解，他竟何时变成了这般纠缠的性子。

齐长宁再一次点头。

他问，“若本王偏要娶你，你当如何？”

齐长宁想也没想，认真道：“那，臣女愿削发为尼，终身不嫁。”

他继续问，“若本王不许呢？”

齐长宁抿唇，最后下定决心般开口，“臣女愿以死明志。”

林歇蹙眉，“死？”

丞相夫妇上前，张叶梅拉着齐长宁就要走，“宁儿，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丞相歉疚地看着林歇，“小女定然是病糊涂了，胡话当听不得，您要不，先回？”

林歇久久地站在原地。

她竟死也不愿嫁他。

林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王府，身边的阿吉抱怨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齐三小姐也忒不识好歹了，您亲自去提亲，她竟拒了，还说那样的话，也不怕……”

林歇愠怒出声，“够了。”

阿吉噤住声。

下雨了。

齐长宁看着窗外的飘雨，思绪也飘远。

张叶梅不放心，叫了个郎中来给齐长宁看了看，最后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张叶梅握着她的手，声音担忧，“但愿楚王殿下不要怪罪，宁儿，你这是怎么了？”

齐长宁笑了笑，“没事，母亲。”

张叶梅又说：“你若不愿，没人能够逼你，你父亲会为你做主的，你不必自己出言顶撞王爷。”

齐长宁开口，“是女儿不对。”

张叶梅抱着齐长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娘亲总觉得宁儿心里有事，你不必瞒着娘亲，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娘亲。”

齐长宁点点头，忽然想说什么，问道：“母亲，为何最近没有见大姐姐回来了？”

张叶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齐长宁会问，却还是说着，“那白氏害了病，前几日回庄子养病去了，她怕影响府上，自请了休书一封，你父亲还给了她一些银钱。”

齐长宁心中一紧，“休书？”

张叶梅见她不对劲，便以为她又是犯病了，“宁儿？你莫要想那么多，这些事情，你父亲会处理好的。”

齐长宁点点头。

张叶梅守着齐长宁睡着了才离开，出去的时候撞上来看她的齐坤，张叶梅推着齐坤离开，“宁儿好不容易睡下了，明日再来吧。”

齐坤也有些诧异，“宁儿究竟是怎么了？”

张叶梅摇头，只说：“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

齐坤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心思细，可能多想了些，过几日日子好了，带着她去散散心。”

两人声音愈来愈远，齐长宁睁开眼睛。

白姨娘已经拿了休书，是齐安授意的吗？

她该怎么做，诬陷父亲的罪证在哪儿？

齐长宁脑海中乱做一团，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猝不及防。

同样睡不踏实的林歇。

他冷汗淋漓，进入一个梦境，梦里的他因为野心娶了丞相夫妇两个女儿，齐长宁经他故意出现，生辰宴一面，她便被自己的容貌吸引，他成功娶了她，顺带着娶了她的庶姐。

为了掩饰野心和其他的什么，他故意和齐安琴瑟和鸣，冷落正室，也就是齐长宁。

她毫无怨言，却肉眼可见地一日日消瘦下去，他心中不忍，生出几分情愫，却不愿承认，压了下去，几次借着醉意，他才敢靠近她。

他清楚齐安和林政的勾当，他不制止，可看到齐长宁泪眼朦胧质问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抽。

直到她的生命消逝，他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守着她的尸身，日复一日。

林歇猛地坐起来。

是梦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原来她那么怕自己，是因为他曾伤过她。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守着她的尸身做甚。

幸好，幸好。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还好好的，即使她恨自己，他也有信心让她回心转意。

……

第二日，齐长宁穿戴整齐想要出去找齐安，没想到宫中来了圣旨，陛下传召。

雨下个不停。

她只好跟着传召的太监进宫，到了宫门，太监看着阿弥，委婉提醒，只能让齐长宁一人进去。

阿弥在宫外等着她。

齐长宁心中不安，问那小太监，“陛下找臣女可说了所谓何事？”

小太监摇头，“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定然是好事。”

齐长宁不再说话，跟着小太监到了承明殿。

林澜看见来人，笑意盈盈，“长宁，你来了？”

他招招手，说着，“快过来。”

与此同时，贺声找到了剩余的族人们，安顿好以后想要去找齐长宁，却见丞相府被官兵团团围住。

他心中暗叹不妙，趁他们不注意，翻身一跃进入丞相府，齐长宁不在。

丞相夫妇领着众人在院前听旨。

丞相府满门，灭。

雨下得更大了。

众人作鸟兽散，丞相府乱作一团。

眼看着官兵的剑朝着丞相夫妇就要刺过来。

贺声顾不得这么多，捡起一把剑冲出去，护着丞相夫妇。

“快走。”他挥开官兵的剑，对丞相夫妇说着，之后便想护着二人离开。

远处的马车上，一人掀开帘子，一眼便看见了贺声腰间戴着的平安符。

碍眼。

明明是二人一起去庙求的平安符。

她骗了他，竟然是送给贺声的吗？

心中的妒意生出，他真想现在就去抓住她，问问她，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

偏偏他领了命，要看着丞相府，齐长宁一早就被林澜叫进宫里去了。

林澜那个愚不可及的东西，竟敢觊觎他的人。

他心中想着，之后要把齐长宁藏起来，喜欢她的人太多了，他得看着。

林歇声音冷淡，吩咐下去，“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违者，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