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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污秽的夜鸟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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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兰威士忌还叫外守有里的时候,她的父亲曾想让她成为一名医生。

在她还是外守有里的时候,记忆里的病痛总是比快乐多得多。她是早产儿,出生时牵连了她的母亲,最后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只有一具筋疲力尽的尸体和一个孱弱的婴儿。她记得她的课业总是断断续续,因为她需要隔三岔五地去医院吊水,那时低烧是最常陪伴她的东西。她从没有参加过学校的春游,因为即使是普通的肠胃炎也能够轻易让她进一次危重病房。所以外守有里只做了短短几年的普通女孩。她没能完成国小的课业,在一个春天彻底住进了医院,那年的春天格外阴冷,她本想和相熟的伙伴相约,去最后看一眼长野春日的漫山樱花——

虽然最后两个人都食言了。

后来外守有里记得她总仰卧在移动病床上,睁开眼就只能看着那圈冷白色的光晕,在日渐模糊的视线中摇摇晃晃。在对气味的感知也消失之前,总有来苏水的呛人味道像蛇信般舔舐鼻腔。有时她听见护士们推着她穿过漫长的走廊,父亲的皮鞋声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节拍。他赶来,不再穿着沾有机油的工作服,袖口的金属徽章也不知去向。

在她人生的前几年,还拥有对生活的希望的时候,她的父亲曾想让她成为一名医生。因为他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被治好,医生也好,随便什么人也可以。他让外守有里好好学习,让她努力地识字和算数。

而事实上最先开始研究医学与药物的人是她的父亲。

比课本上的古诗更晦涩,比两位数的乘法更复杂,于是他的父亲被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她听到来探病的某人叹息着怀念她父亲以前的样子,一个拥有光明未来的工程师,与世无争的样子,袖口总是佩戴长野县工程师协会的金属徽章。

但在在经年累月的痛苦和折磨之中,这个男人变得偏执,神经质,他开始和医生吵架,朝着前来探病的人怒吼,生命力和钱以同等的速度流逝,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他人的同情与耐心——

而有里,她想开口说爸爸你别难过,爸爸要不然放我走吧,但她甚至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睁开眼睛。

视线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听觉比任何时候都敏锐;她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震耳欲聋,眼睛被明亮的白炽灯刺出眼泪来,在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之前,她听到一声叹气,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痛吗?”

模模糊糊的光亮中一个声音问她,似乎有点耳熟,但她没法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结果。死亡的味道消失了,来苏水的味道消失了,她从这个人身上闻到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这对她而言算是久违的芬芳,于是她眨眨眼睛,很轻易地落下眼泪,以庆祝外守有里来之不易的新生。在这湿润的新生之中,她听到记忆中某个有鲜花的春日应和她的庆祝——

“好久不见,有里。”

拥有蓝色圆圆猫眼的男孩如是说。

新生的代价由她的父亲和诸伏哥哥支付——现在得叫他苏格兰才行了,连国小都没有读完的女孩迟钝地接触着这个使她新生的奇妙世界——神秘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物,实验室与人体实验,还有一个盘踞在黑暗里为这些研究敛财的地下组织,这就将是她接下来将要立足的地方。而她的童年玩伴似乎在这个地方如鱼得水地生存着,那些给她打针的大人在提起苏格兰的名字的时候都会加上敬称。

父亲曾来探望过她几次,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他会保护有里,绝对会让她活下去什么的。许久不见的父亲苍老得可怕,佝偻的身躯下是让女孩退缩的狂热。她记得那时苏格兰总是倚着门框站着,冷眼旁观病房里的温情画面,看起来疲惫得吓人。

后来格兰威士忌才知道她父亲嘴里的保护是什么。

在他脱离诸伏景这个名字成为苏格兰威士忌之前,那段他还拥有兄弟和父母的普通记忆,其实也已经早就模糊在旁观者脑海里的那段记忆,被他的父亲从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威胁苏格兰牵头外守有里的治疗。后来给她讲述这些的苏格兰看起来比那时平静得多,他说外守叔叔那时不知道从哪里拍到了小光的照片,他在上学的照片,和朋友一起路过公园回家的照片,和苏格兰长相相同的少年在阳光下娴静微笑的样子,是绝对不能落到组织手里的东西。

后来她的父亲因为窃取实验药品私自研究被灭口。完成这项任务的人是苏格兰。那天晚上苏格兰在她的病床旁边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血腥味没能盖过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他说抱歉但他必须这样做,因为他不能冒着让秘密落到别人手上的风险。从那天起嘴里挂起保护的改成了她这位同龄好友,苏格兰说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即使没有外守叔叔的威胁我也会保护你的,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东西。

在不真实感的后面,外守有里突然意识到眼前她称为诸伏哥哥的人事实上与她同龄。

所以外守有里没法心安理得地面对这份保护,因为这一切根本不是苏格兰的错,因为他根本不应当承受任何后果。她的病不怪任何人,她会沦落到这个靠吃特制的药物才能维持生命的样子也不怪任何人,苏格兰需要亲手杀掉她的父亲以保护秘密也不怪任何人。会发生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倒霉,外守有里和苏格兰都是,因为他们都不是被命运眷顾的角色,是别人恢弘诗章里早早落幕的配角,所以他们的痛苦无关紧要,死生也无人关心。而苏格兰,这个自大又傲慢的家伙,竟然想把别人的命运和责任背在自己身上——

——凭什么是他一个人来做这些?

他们之间发生了几次争吵和几天冷战,然后外守有里收拾东西进了训练营。

事实上她的体能不合格,从未接触过枪械,更别提使用那双经年累月卧病的腿干潜入或者伪装的活儿,有漂亮的女人被请来教她易容,然后失望地离开,留下评价说这个小姑娘完全不是伪装别人的料,而那时她甚至刚刚补完中学的课程。那么多比她接触到的小小世界更难的东西,比古诗更晦涩,比数学更复杂,比命运更残忍——

但是外守有里还是跌跌撞撞地成长成了格兰威士忌,一瓶完全遵从苏格兰酿造工艺的新酒,清澈又辛辣,在最青涩时装瓶,拥有威士忌一贯的、不纯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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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现在,格兰威士忌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普罗米亚的炸弹,没有防爆服,没有信号干扰器。她把随身的军刀插进外壳与电路板的缝隙,薄薄的金属片轻轻移动,直到听见弹簧片咬合的清脆响声。

双层电路板嵌套着水银平衡装置,几根红蓝导线对称排布,又纠缠成毒蛇交/配一样的恶心形状。好消息,至少证明普罗米亚在排线上还是名传统的炸弹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准备得太仓促来不及搞得更复杂,不过她更希望是前者,因为后者通常包含更大当量的炸药。格兰打开手机相机放大,一点点梳理回路与电阻——她没敢打开手电筒,虽然她对普罗米亚能否搞到光电传感器提出质疑,但她不敢冒这个险。

荧光色液体的气味挥发出来了,甜腻又廉价的化学制品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包裹着铁锈的过期糖浆。她有点恶心,是因为化学制剂,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期紧张造成的低血糖。她对化学一点都不了解,但是单看荧光液体被分开置放在两边的瓶子里,就能做出绝对不能让两种液体混合的简单推测——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电容?

格兰停住手机的移动深呼吸,感到冷汗从背后冒出来。电容意味着mos管,意味着二次读秒和备用电源,意味着她需要重新梳理整个电路。但是时间来得及吗?她看向液晶屏上的倒计时,还剩7分53秒,她来得及吗?镇定一点外守有里,你独独在机械上拥有超过他人的天赋,这是父亲留给你的东西,别让父亲失望,别让任何人失望——她的眼前闪过父亲袖口的徽章,镀金的齿轮与尺规交错,折射出耀眼的虹光。

她突然在倒计时的滴滴声中听见刺耳的低频共振,橡胶与路面摩擦的声响,来自洗衣店隔着一堵墙的后门。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某人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要是我没收到视频和地址你是不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拆完所有炸弹?”

那人质问,却没有要求答案,只是快走两步蹲坐在了她的面前,带来一阵洗衣粉的味道的凉风。简单扫视之后他也理解了现在的形势,伸手从格兰颤抖的掌心接下了手机。

“…我来举一会。”苏格兰问,“有哪里需要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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