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对你的灵魂进行搜查，不过对你会造成不小的损害，我还是希望你自己告诉我。”
这是一句威胁。只是比较和缓。
封一沉不语，而后微微仰头，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玉还岫危险地眯了下眼。即便是那个天下人仰慕的地方也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封一沉的额头浸出了几滴汗水，此时好像有一只巨大的猛兽钳住了他的脖子，一有差池对方就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但他仍然对视着玉还岫的眼睛，对方本来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幽远而深邃，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也吸入。他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摸了下胸口。
铺天盖地的威压瞬间消失，玉还岫直起身，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感受到威压消失，封一沉心里瞬间松了口气，抿了下嘴唇，不情不愿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出来，却是一根梨花木簪。
那木簪并不精致，看得出雕刻者还是个新手。花纹上面还有粘连的木屑，看得出是个半成品，等待着进一步雕琢。
只是可惜的是，这枚包含雕刻者心意的木簪，此刻是成两节躺在封一沉手中。断裂处清晰可见。
玉还岫伸出的手瞬间僵住。
“你压断的。这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给我姐雕刻好的。”
封一沉语带委屈，仿佛在努力压抑住一腔不满。
玉还岫没有接封一沉拿出来的东西，收回右手随手挥了下灰尘也照着封一沉的姿势坐下：“心性不错。”
见玉还岫似乎不打算再追究，封一沉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该庆幸我是个好人，不直接要你的命然后夺你之物。”
封一沉摇摇头，收起了手上断裂的木簪：“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掉在我面前。而且，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娘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在她身旁吗？”
他第一眼看到玉还岫的时候他就看出这不是个险恶之人，不然刚才玉还岫施加威压时也不会专门避开宛琳的房间，既然如此，他就敢赌玉还岫不会对他做出格的事。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暂时不追究。只是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封一沉打开酒壶，刚要喝，看到旁边的玉还岫，又把已经到嘴边的酒递了过去。
玉还岫接过来，犹豫了一下，只是稍微抿了一口，就递了回去。
“你心情不好?”玉还岫尝试问道。这个少年实在有趣，就凭他能在自己威压下跟自己对峙，就比那些看到他就差没跪下的弟子好玩儿多了。
封一沉看了他一眼，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才道：“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让我心情好的事吗？”
玉还岫不禁再次沉默。这小子性格确定挺好玩的，若不是修为太低，他倒是有点想带去宗门。自从当上宗主后，除了那蠢镜子，好像还没有和谁能特别无拘无束地说话。
看到突然笑起来的玉还岫，封一沉莫名，虽然很好看的样子，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嗯，确实是非常养眼的，谪仙一样……封一沉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玉还岫转而问道，要是可以，他还蛮想让人带着自己转转的。虽然以他的实力整个大陆要去哪儿轻而易举，但就是没了以前小时候师傅带着自己玩的那种感觉。
“打算?”封一沉叹气道：“呵，安安分分做个遵纪守法好平民……”
封一沉忍不住惆怅起来。
“其实我也想好好修炼，难得来到这么神奇的世界，却成了一个跟废物差不多的人，难不成是上辈子的报应?”封一沉也不管玉还岫，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地说。今天他娘想说的那个碧云宗招收弟子的事，他也知道，他也想去，可是……他不行。
“为什么我就不能突破那个坎呢，明明大家都可以。果然还是好好做人别肖想那么多吗。”封一沉喃喃道，眼眶有些红。
他不能在娘面前伤心，也不能在他姐姐面前难过，这些年他欠她们的已经够多了。
难道这人是体质受损?玉还岫好奇。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他不是炼药师，但是凭他的能力，还是能搞定这种问题的。
“其实我娘和他们也有找人帮忙看过，但是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归根结底大概就是资质不行吧……唉，但是资质不行的还是难道见到像我这种资质不行的。”封一沉抹了一把脸。
玉还岫眨眨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今晚月亮这么好，他应该好好修炼自己功法的，而不是在这里听这个才认识的连筑灵期修为都没有的小子在这儿废话……要是大长老知道自己做这闲事儿非把这小子头拧掉。
“你们这种，嗯，天赋不错，修为又高的人，应该挺快活的吧还是。”——在这种修仙的地方，尤其能够依靠自身实力掌握权力。这可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啊。
封一沉内心叹口气，明明死了，虽然老天再给了自己一条命，但为什么自己却成了废物，果然还是惩罚，就怪自己上辈子坏事做多了，左拥右抱权势滔天那种，是给好人的福利吧。
“还行吧……”玉还岫手搭在曲起的一边膝盖上，又把脑袋放了上去，其实宗门内事情并不少，尤其是又临近六宗盛会，这次又刚好轮到他们宗主持，若不是平常师兄帮忙……唉，也愁啊。
封一沉就一边喝着酒一边说话，甚至说到自己小时候和林语薪在林间打架结果踩空了一起从斜坡上滚下去的蠢事，也不管玉还岫有没有在听。
等喝到两坛酒都没有了，封一沉随手一扔，就开始打坐吐纳。虽然挺废物的，但还是要好好修炼。毕竟也能给娘帮上忙，基本日后去林家做长工，也可以多出点力。
“你和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么多吗？”玉还岫还是用膝盖枕着头，不过在刚刚封一沉开始修炼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聚拢周围的灵力。
封一沉平常实力不行，在学院没少被人看不起，除了他姐和林语薪，也没几个人和他交好，这些话也不能对宛琳和他姐说，只能自己憋着，眼下借酒消愁，他也不是有什么说什么，若不是这里坐着个看着就养眼的人物，他没准儿直接就对着老天破口大骂。
“你不像坏人。再说，我看你也是林语薪那种家族子弟，就图个好玩，估计你最多呆两天就离开，以后谁还记得谁啊。反正我就是穷小子一个，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
的确是这样。玉还岫想。
“还是不行。”封一沉睁开双眼，又奇怪道：“不过怎么感觉今晚灵力要充足了些。”
“咦?”玉还岫突然抬起头。
“怎么了?”
玉还岫皱着眉，总感觉刚刚那股感觉有些熟悉，像是……
“你说你怎么也从炼气期突破不了筑灵期?”
“对，怎么?”封一沉皱眉。炼气其实是初步接触灵力的时期，炼气过了是筑灵，很多好些的宗门招收门人的最低标准就是筑灵期，譬如碧云宗便是。
不过他现在其实不单是突破炼气期的问题，关键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达到不了炼气九阶，炼气九阶巅峰后进行“引灵”步骤成功后便是筑灵期了，而他不管怎么样吸收再多灵气都无法达到炼气九阶的地步……
“你把手伸过来。”
封一沉犹豫了一下，依言把手伸了过去，然后照玉还岫的姿势把手臂伸直手掌向前。
玉还岫把手贴上去，封一沉还没来得及疑惑就感觉到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自两人手掌相交处迅速涌进体内。一般情况下以他现在的修为和体质是很难承受这样一股庞大又精纯的灵力的，但是，这股外来的灵力却透着一种极为温柔的感觉，仿佛纯净的清水从身体各处洗刷，只是片刻后，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流动的灵力一滞，然后迅速又从两人手掌接触的地方退回了玉还岫体内。
两人睁开眼睛。
玉还岫却是皱着眉满脸疑惑，封一沉也不解，刚刚他似乎睁眼的刹那看到玉还岫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
“怪了。”
“怎么了？”
“唔，我再试一次。”玉还岫道，接着就趁封一沉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手然后一股更为磅礴的灵气灌输其中，在封一沉体内迅速游走了几圈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而这个过程封一沉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精神昏沉，结束后他瞬间抽出手起身退后了几步，做出防备状：
“你做什么?！”
在别人探查时失去意识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玉还岫却是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封一沉站远警惕的模样，不在意地笑笑，看向封一沉的视线竟柔和了许多：“还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