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蒋家成衣铺子里接了笔大买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入府寻喜娘拿主意。
县主府外,小厮双福开了门,见着是春泥,忙喊了声“何掌柜的好”,春泥家里本姓何,出了王府后便改回了原本的名字,叫何莲花,自打被喜娘安排管了蒋记成衣,下人们便叫她何掌柜的,倒是春雨,春杏,春梅一直还叫着原本的名字。
“铺子里有事,我来找县主讨个主意儿,劳烦小哥通禀一声。”
“瞧您说的,您是县主身边的老人了,哪里这般讲究,快快进来。”
春泥虽这般说,却也不过是顾着规矩,如今汪嬷嬷管着府里,加上出了黄妈妈那般事情,府里上下严了许多。
过了影壁,跨过莲花门,守门的婆子见着进去通报给小丫鬟。
喜娘此时正在书房练字,屏儿见丫鬟板儿来报,便让她把人领去了正堂,瞧着是时候了,方才上前说道:“县主,方才板儿来说,成衣铺子的何掌柜的来府里求见,奴婢做主把人先请去了正堂里。”
“嗯,去看看,许是铺子有什么事。”
这边,春泥正喝着小丫鬟沏的热茶,正堂依旧烧着地龙,各处都用上了羊毛毡,暖和的紧,板儿把人领了正堂里,陪着说了两句,原板儿也是喜娘离开王府方才进的宅子,跟春泥并不算相熟,但她祖母却是知道春泥的,并跟她说过的,当初春泥重新得了用,管了成衣铺子,蔡婆子没少对她耳提命面,直说“县主是个和善人,让她尽心伺候着,日后的前程少不了!”
书房跟正堂不过几步路,喜娘带着屏儿进来,春泥早已听着动静起身候着,见着喜娘,喊了声“县主日安”。
喜娘知道春泥来寻自己定是铺子有事,便也没多寒暄,落了座喝了口热茶,便问道:“成衣铺子里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县主说的不错,自开春后,铺子的生意一直很好,前几日铺子里来了位老主顾,拉了位生意人,说是东边来的,看上了这羊毛织品,想要求购一批,价钱倒也合适,只是量有些大,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入府求县主定夺。”
“哦,可打听清楚了那人的背景?”
“倒是着人打听了,跟说的倒也不差,去年这时候也有人见过,是经年的生意人。”
喜娘听了说道:“既如此,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如今你是掌柜的,不能凡事总想着来寻我,既把铺子交给你,我只看你年底盘账的时候,铺子赚了多少银子,其余不论。”
谁知春泥听了却是道:“县主,妾身实在不敢做主,那人也是打听过的,他要的是羊毛坊三个月的产出,这量实在太大,价格上虽没有太多压价,但妾身想着铺子到底还是要做白林城的生意,卖出去两个月的货,城里却是要短了的,方才来寻县主讨个主意。”
“无妨,过几日,邢庄便会带人去趟关外,这边我会让人再招募人手,你回去自谈好价钱,这生意做了便是。”
春泥听了一喜,说道:“县主既这般说了,那妾身心里便有数了。”
春泥走后,喜娘对身边的屏儿说道:“去后东儿找来,我有事交代她。”
“是,县主。”
不一会儿,东儿进来,喜娘便让其联系外面的人,查查那商人什么来头。
东儿得了令出去,她自是要去洪定武馆交代,如今洪定武馆在白林城也算排得上好,不过自始至终喜娘都没让其领过外人的差事,一直是负责往关外的生意还有武成关的生意。
城中各镖局跟武馆也都知道武馆背后是“晋宁县主”,心存交际,自然消息也畅达,另外城中的乞儿们也是他们的眼线,东儿回了武馆把事情交代下去,洪壮素来憨厚老实,所以这事多是冯喜儿在管,如今她膝下仍只有洪磊儿一个,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在喜娘手底下,日子过得不错。
自管了喜娘交给武馆的探听一道,自也是发挥了她的能力,她尤擅长交际,若不是出身不好,喜娘倒是愿意让她去管千寻楼的生意,那些个官家太太们才最是难缠。
冯喜儿得了令,没几日便把那伙子人查了个底调,不过面上看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喜娘却觉得不对,按着她的估计,八成是那些人开始动手了,不过此事不好与别人说道,只罢了。
汪嬷嬷听了消息,见着喜娘模样,便试探着说道:“姑娘是怀疑其中有诈?”
喜娘点了点头,汪嬷嬷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那姑娘的意思,成衣铺子那边……”
喜娘倒是没想到汪嬷嬷这般机警,不过虽二人心知肚明,却没有挑破,汪嬷嬷见喜娘不言,也未多说什么。
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又觉不可能,虽春泥是早早出了府,但断不会为了这事勾结外人,至多只可能是收了旁人的银子,心中一叹,这事若她果真做了,县主虽心善,却断不会善罢甘休,至少前程是没了。
喜娘这边照常让春泥接洽那商人,同时派出了邢庄去关外收羊毛,另着人喊了木槿儿,把建设纺织厂的事情说了出来。
木槿儿试探着问道:“县主这是打算扩展生意?”
“扩不扩展尚不好说,不过成衣铺子接了笔生意,我便想着趁着机会把几家羊毛坊拆合拆合,另建个大的纺织厂,除了负责羊毛的纺织外,加上布匹的织造,以及成衣的裁剪,原羊毛坊的人员优先录用,另再寻些人手。
纺织厂毕竟不同与羊毛坊,所以还得凡木家主的三位嫂嫂通力合作,各自负责一处,余氏能力出众,便负责羊毛织造一处,胡氏大方有德,便负责布匹织造,江氏有些巧思,又能听他人进言,便负责成衣一处。”
木槿儿听喜娘如此安排,忍不住说道:“县主这般安排,我那三嫂怕是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你自去跟她说,羊毛织造虽利润不大,却是根基,根基不稳,这生意何以稳固,我信她能懂得这道理,若果真心有不甘,便让她来寻我,我亲自与她说。”
木槿儿听了哪敢得罪,忙告罪,又替本家三位嫂嫂谢过喜娘,方才出了府。
回去路上,其心里便琢磨着喜娘的意思,这纺织厂可不像羊毛坊那般小打小闹,既建了纺织厂,供应白林城自是绰绰有余,剩下的便是要远销,如今纺织厂由木家掌控,到时候木家便可以趁着机会彻底翻身,若是能把生意做到京城,有二爷在京城帮衬,那……
而在喜娘动作不久,春泥那边便来了消息,说契已经立好,那商人一共定了两千匹羊毛织布,定金便下了两千两银子,不过要三月底前陆续交货,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春泥特来请功,喜娘不好抹了她的面子,只说等交货后好好赏她。
殊不知,这事方才刚刚开始。
二月底,邢庄紧赶慢赶的从关外回来,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关外的羊毛被人早先一步收购一空,他又不敢跑太远,所以一路赶着回来,把消息递了回来。
而纺织厂也在木家的主持下建成,去年收的羊毛怕是在完成两千匹的单子后,所剩无几,而那商人也是来催了几次,说是这东西在东边卖得不错,春泥按着契文行事,如今已经是兑出去了一千匹布,铺子也收回了五千两子。
邢庄见喜娘不动声色,心里安定不少,他在关外收不到羊毛,心焦不已,一路想着怎么回去复命,如今见着喜娘神态,问道:“县主早料到会有这般情景?”
“自打朝廷与关外通商,咱们这笔子生意迟早会被别人盯上,怕什么,没了羊毛,织造厂依旧可以织造土布,等今年秋冬,畜牧场里养的羊便可以供给上来。”
刑庄听了知道县主早有打算,便说道:“县主,恕小的冒昧,瞧着这事是冲咱们来的,此事怕是不小,县主还是要仔细应对。”
喜娘点了点头。
等到了三月底,那商人把剩下的一批羊毛布匹收走后,春泥兴高采烈的来府里跟喜娘通禀消息,却得了个令她难以接受的消息。
“明日,把蒋记成衣铺子关了!”
春泥惊疑问道:“县主,咱们这生意做的正好,为何要关门?”
喜娘并不想多解释,只说到“过两日你就会明白。”
出了府,春泥还是难以接受,铺子关了,她的掌柜的名头便没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而正如喜娘所言,那收购羊毛织品的商人此行却是没有再往东去,而是就地在白林城开起了铺子,还坐地起价,并声称蒋记成衣如今已无布可出,众人一开始并不相信,但见着蒋记铺子关门,招牌也摘了,哪里还不信。
没过两日,木槿儿带着三位嫂嫂来县主府寻喜娘,那胡氏第一个忍不住,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是当初入织造厂做工的妇人,不少离开了,是听说蒋记成衣倒了,城里又新开了家织造厂,工钱比她们这一天多十文,许多人投了去,把四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喜娘却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说道:“急什么,这不是多早晚的事吗,若是连这点事都经不起,我劝各位还是回家当各方的当家夫人算了。”
闻言,三人皆是不敢再多说什么,木槿儿最是懂喜娘的行事,便问道:“县主的意思是一早就知道,可另有安排?”
“我已经暗中让人筹备了一批材料,纺织厂日后一段时间便织做土布,羊毛织造的事情,等入秋后,畜牧场的产出跟上后,再重新造布。”
“那城里的就不管了?”
“如今咱们不做羊毛织造的生意,管他做甚,若你觉得清闲自可去管。”
四人得了喜娘的信儿安下心来,便回了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