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杨家合作,怕是并不能栓住县主这匹骏马,议和之事,怕是有的争。”
梁王爷听后,说道:“不急,宫中很快就会传回消息,那位容妃可不是简单的主儿,要说揣摩心思,便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怕也是不出其右。”
正说着,管家进来,递上一封漆信,说道:“王爷,平壤街的信。”
梁王爷接过信,把管家打发走后,打开一看,随后递给朱寒江,而后说道:“果然,咱们这位县主在皇上的心底怕是有不小的分量。”
“父亲,此事怕不是,皇上故意为之,所谓献策,也不知有几分真假,只是不论如何,宫里那位的处境怕是不妙。”
梁王爷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道:“我儿考虑的是,所以此事便要看咱们这位县主的本事了,宫中那位怕也是在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另一边,喜娘回到客房,有些心疲力竭,汪嬷嬷将提前备好的饭菜呈上,又安排了养身汤,喜娘吃完,方觉好受许多。
夜深后,喜娘躺在床上,思索应对之策,首先可以肯定容妃以及其身后的杨家已经跟梁王爷达成了某种合作,这也是梁王爷当初为何留她的原因之一,其次皇帝大张旗鼓见她,怕是要以她为饵,钓那些不安分的世家之人,并且敲打容妃,平衡后宫各方,至于所谓良策,不过是最浅的一层意思罢了。
但自己要做的便是抓住这最不起眼的东西,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来京城的路上,喜娘便论起了突厥兵败之后事,寻求以后事之治,改今日的格局,无论是突厥还是戎族,兴教化之礼,谋百世基业,海纳百川,分而化之,润物无声,为上上策,当然前提是大康有足够的国威。
至于如何打动皇帝,又论自古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扩土,名垂千史,便不是如此,充盈国库,摆脱如今之僵局,也是难得,以外安内,将众人之目光牵扯到关外、突厥之地,不失为良策。
喜娘脑海之中愈辩愈明,逐渐成了脉络,另百嘉城一事,尚需朝廷同意,方才正大光明,而如今杨家已不再适合作为根基,她要为自己另择一棵大树,无疑皇帝便是最好的依仗。
在王府里,喜娘琢磨两日,推字逐句,将上书的帖子写好,虽然她一介女流没有进去朝堂争辩的机会,但既然皇帝给了这个机会,自是要抓住。
帖子未曾经过朝堂,而是直接到了皇帝手中,皇帝在看完喜娘所述之法,琢磨良久,便让身边伺候的江福安亲自去梁王府传他口谕,宣晋宁县主觐见。
江福安知道是那帖子得了皇上的赏识,对晋宁县主又高看了几分,吩咐好手下的太监伺候好皇上,自己拿着腰牌亲自出宫宣旨。
出了皇城,江福安乘着轿子很快便到了梁王府,王府的门房听闻是宫里的,忙报了管家,惊动了不少人,结果却是宣喜娘进宫面圣。
待喜娘收拾妥当入了宫,梁王府里梁王爷召来朱寒江,让其吩咐管家在各门房着人把持,仔细看紧家院,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京城怕是要有风雨,守好门户不会有错。
另一边,喜娘有些忐忑,她不知道皇帝看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以及可能颠覆朝统的文字,是否会治自己一个杀头之罪,不过如今这般模样,怕是皇帝有所意动,不然也不会差身边的公公宣自己进宫。
这次进宫却是没有受到盘查,江福安御前红人的面子很是值当,一路通畅,喜娘也再次见到了大康的皇帝。
跪拜,行礼,口里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但坐在龙椅上的人却是知道,眼前跪着的人心中并没有这些。
似乎是有意刁难,喜娘行礼过后,迟迟不闻声响,自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至少她的规矩是不错的。
也许是为难一个弱女子,有失皇帝威仪,喜娘终于听到了“平身”二字。
许是许久未曾长时间跪过,喜娘起身时,有些踉跄,好险没殿前失仪,落个不敬之罪。
喜娘衣服刚沾到椅子上,便听皇上说道:“晋宁县主,因抗击关外戎族有功,于隆熙八年被封县主之号。出身白林城,原名蒋玉颜,自幼丧母,父亡后卖身与齐家,后因番薯之功,辗转入了梁王府,创新业,修运河,剑指关外,被西北万万百姓奉为活菩萨,真想不到竟是个不起眼的女子。”
“哦,说不起眼,倒是寡人口误,县主呈上的帖子,若是放到朝堂之上,只怕是石破天惊。”
喜娘哪里还敢坐,便起身回道:“皇上圣明,臣女自幼以来随父亲生活,日薰夜染之下,有些许薄才,却是不敢在朝堂之上搬弄,只幼时古贤之书,让臣女不敢归入深宅后院。
前日,皇上让臣女论突厥议和之事,臣女回去后,思虑良久,却是不知从何处落笔,便只得论西北关外戎族,战后之经验,西北之策,臣女虽未参与,却瞧在眼中,个中滋味,想必朝廷兵部、户部最为知晓。
圣祖开创国业,先皇励精图治,如今皇上乃天下明君,西北百姓口口相传,然氏族林立,涉猎广泛,已成垄断,此举长久必定有伤国体。
古书之上,便有世家豪族,经世不衰,实难摆脱,如今借西北之治,臣女方才斗胆提出以外安内之法。
许多氏族,根基深厚,然多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如今大康连续战败戎族、突厥,国威正盛,正是时机。
当日,西北适逢洪水,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饿殍遍野,那戎族居心叵测,入侵我大康,西北儿郎舍身忘死,驰战旷野,十不存一,方才迎来朝廷驰援。
臣女之心,只望山河无恙,天下太平,然氏族之立锥于大康,如鲠在喉,不除不快,但贸然动之,有损国力。
以外安内之法,虽无法彻底根除氏族之势力,却不失为一策。
臣女之心,天地可鉴,皇上明鉴!”
说完,喜娘以首抢地,跪拜不起,以表决心。
皇帝倒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如此豪言壮举,单看帖子便知其胸中沟壑,却没想到竟大胆如此。
喜娘自己怕是也不知道,方才直抒胸臆之时,那种绝尘的气质。
良久之后,喜娘方才听到上面传来声音:“即如你所说,西北之治,虽有成效,却依旧掌握在氏族手中,如果不是你有心为之,只怕见不到如今局面,此当何论?”
喜娘等了许久,听闻此声,知道当今皇上进取之心只怕不小,又能听进意见,不失为明君,也为自己小命松了一口气。
“皇上,迁移人口,兴教化,让底层百姓可识文字,可谋生路,可解此局。
另世家大族,亦有分支,树高八丈,总有枯枝一二,家族之中,亦各有矛盾,当枝丫粗过主干,两相争夺,必有一损。
与境外通商贸,传我大康文化,以外养内,同化异族,此举不仅可以壮我大康,亦是给氏族中某些人另起炉灶的机会。”
所谓一通百通,喜娘的谋略称不上多么精妙,却鲜少的站在了更高的层面,看待问题,这也让皇上对喜娘有了新的看法,心中有了别样的想法。
喜娘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便要看当今圣上的决断了,故而便提起百嘉城之事,随说道:“皇上,臣女另有一事要禀。”
“何事,不妨说来。”
喜娘刚起身没多久,复又跪下,口中说道:“臣女有罪,在关外私立一城池,如今怕是已有全貌。”
皇帝听了,更是不敢相信,便是再好的帝王之色,如今也是被眼前一个小小的县主给惊住了,关外私建城池,这是要谋反,只是转念一想,便知不是。
“继续说,今日所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朕便要治你一个谋逆之罪,抄家灭族。”
喜娘缓缓将这几年在关外的生意合盘托出,此刻自然也没有太多保留,在今日的面圣之后,喜娘知道当今圣上是个不错的大树,值得她冒险。
简单几言,显然说不完全,喜娘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计划文书递了上去,并言称:“皇上,如果采纳臣女之建议,晋通商号的银钱可以捐给朝廷,作为人口迁移,城镇建设,振兴教化的储备金,不过晋通商号需要参与其中;如果皇上觉得此时尚不是时机,或者有更好的良策,百嘉城的营收五成可以入皇上私库。”
……
喜娘不知如何出的皇宫,只怀里抱着一块御赐的玉佩,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办。
只因离开皇宫之前,皇上扯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送给了她,喜娘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但这事不合规矩。
尤其是那江福安见到玉佩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恭敬,让她不得不多想。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街道之上,突然的冲撞,让闭眼养神的喜娘重重磕到马车之上,正巧躲过一根箭矢,只听“嗖,嗖,嗖”的箭雨声,接着是“叮铃当啷”金属交接的声音。
东儿在外面从马车上抽出一根包铁棍,死守着马车,见一根箭矢插入马车之中,忙喊到:“县主!”
喜娘出声道:“我无事。”
东儿忙说道:“县主先别出来,洪大哥他们派人去追了,方才马儿受了惊,韩大叔已经安抚好了马儿。”
这时洪壮也靠近马车说道:“县主,是我,洪壮,贼人放过冷箭便立抽身离开,小人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报官,此地不宜久留,是不是要立刻离开?”
“守好此处,等官兵到了再说,兄弟们可有受伤?”
“兄弟们没事,事出仓促,若不是这匹骏马感知到危险,怕是要坏大事,小的有罪,让县主受惊。”
便这般,喜娘坐在马车上,等着官兵到来,听着周围噪杂的声音,不知何时,手心满是虚汗。
这边衙门的人听说有人遇刺,而且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顿时满头官司,细打听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县主,方才放心不少。
而另一边兵马司的人却是先到一步,了解了始末,喜娘不想过多耽搁,报了家门,让他们有事去郡王府寻她,便带着人回了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