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歪歪小说 > 曲线救鬼指南 > 第22章 世无人兮亦已久

第22章 世无人兮亦已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天璇教太师,姓阮,名誉,字不誉。

事实上这些,叶甚早就知道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年她为了搞垮天璇教,能打听到的和太师相关信息,无不被她通过光明正道加上旁门左道通通打听了个底朝天。

除了那把没什么用武之地,更多被拿去当扇子使的言辛剑,确实没能挖出来。

然而这个不怎么被称呼的字,不仅没能幸免,还被她恶意调侃了一番。

“不誉?这字写在纸上乍看像极了不举。”彼时的玉门宫颇为热闹,叶甚一瞅右边板起张脸的风满楼,自觉失言,遂凑到左边何姣的耳旁补充道,“还姓阮,啧啧。”

“无仞!”何姣嗔怪道,轻轻撞了她一下。

何姣听没听懂不知道,总之自那以后,民间便有了各种奇奇怪怪关于太师那方面不行的流言,在她的推波助澜下传得还愈来愈离谱……

往事不堪回首,这会的叶甚还要把戏演到底。

她身子一歪,做出险些栽倒的样子:“就这?名誉,字不誉,没见过这么偷懒取名字的。”

阮誉用“一个直接倒过来取出沈十口这种名字的人也好意思指责别人偷懒”的眼神盯着叶甚,盯得她愈发犯心虚。

见人移开了视线,他才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挺好的。誉,赞誉,美名也,但平心而言,我的名声如何,世人如何看我,非我真正在意的东西。诚然,没有人不喜欢听人赞誉,然而众口难调,真要为他人谤詈感到忌讳,活得未免太累了。于我而言,誉则喜,不誉亦不忌。”

叶甚闻言马上扭头看了回去:“‘不誉亦不忌’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当真这么想得开?”

“与其说想得开,不如说是不在意吧。”阮誉垂眸,依次抚过言辛剑剑柄上那三颗冰蓝色的舍利子,“言辛言辛,言语的辛苦,在于怎么说也无法满足悠悠众口。那些忌讳谤詈的人,说白了还是太在意,才会为之置气。”

叶甚默然。

脑海里习惯成自然的记忆告诉她,创教仙人立下的教规中,那句“不计谤詈”的后两个字,出自一句“人或谤詈,无嗔怒心”,意思是有人辱骂或诽谤你,你却没有愤怒的感觉。

除非真的不在意,除非真的“不誉亦不忌”,否则怎么可能没有愤怒?

若人人都这样的话,她当年上哪去吸煞气来凝体成灵?

说的人坦荡,叶甚却被无意间搞得心乱如麻,敲了敲额头叹道:“看样子,你也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干嘛跟我说呢?”

“跟甚甚说话,总不自觉感到心里痛快罢了。跟他人时常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正所谓……”阮誉拂袖起身,迎着剑上长风展臂一笑,“世无人兮亦已久,公不容我谁容乎!”

阮誉眉眼本就生得尤其好看,这一笑笑得叶甚有些晃神。

她没想到还有人看过并喜欢这首诗。

这首诗正是叶甚刚重生时,在纳言广场门口纠结起什么字的时候,参考的颇对她胃口的那首赠友诗。

而诗人,就叫“改之”,诗的最后一句,便是阮誉念出的这句。

世人怎么想怎么看,是赞誉还是责骂,有什么好在意的?

反正世上许久都没有能和自己说得上知心话的人了,遇到一个就容身足矣!

晃着晃着,叶甚忽然觉得,纠缠了两辈子,自己似乎也谈不上多了解阮誉。

平日里她总觉得这人要么假不正经,要么真老成持重,唯有此刻才意识到,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纪,身上原来还有少年人放浪不羁的意气。

许是因为空中的风疾而大,将那句轻轻的发问淹没在了猎猎风声里,以致于叶甚并未听到阮誉的回答。

她问的是,那你可有真正在意的东西。

————————

何姣的老家是个偏到不能再偏的无名小村,竟比刘家村更破落,年轻人几乎都在外头务工,鲜少回来,留下一堆老弱妇孺,基本只能靠捡捡垃圾来维持生计。

叶甚和阮誉还没落地,险些被冲天的臭味给熏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得不忍痛先封了嗅觉。

进村后,叶甚随意抓了一个村民打听,对方再没见识也认得出这是修仙之人的打扮,不敢怠慢,堆着笑亲自将他们带了过去。

待真正来到何姣家,纵然已有心理准备,叶甚还是忍不住连连叹气。

看这土阶茅屋,看这家徒四壁,看这上漏下湿,看这……唉算了,没什么好看的,穷就一个字她不说第二次。

重生前那个作为她左膀的何姣,能从这旮旯地爬到文斗前三甲的位置,已经不是阮誉说的楷模程度了,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现在的这个姣姣,在拼命用功方面依然是优越的。

但钱可不是拼命就能拼来的,叶甚突然好奇她怎么凑够的报名费了。

听见声响,一位中年村妇从后院走了出来。

那村妇即使手里还沾着厚重的油腥,浑身脏污,面色憔悴,可那张脸生得和何姣有七成像,特别是右眼角附近也有一颗美人痣,颇有徐娘半老的风韵。叶甚一眼便知,她必定就是何姣的母亲。

哪怕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何姣的母亲,重生前也没有。

因为早在何姣当街拦轿冒死求助前,她的母亲,就已死于范以棠之手。

如果说何姣是压垮天璇教的那根稻草,那么母亲则是压垮她的那根稻草。

何姣自幼丧父,一直同母亲相依为命,范以棠人渣归人渣,却也不至于将她的仇恨激发至此。正因为最后亲眼看着唯一的亲人命丧他手,才促使她彻底死心与范以棠决裂,并发誓与之不死不休。

村妇显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语气激动:“是……是有我家姣姣的消息吗?”

见人要跪,叶甚赶忙上前扶住:“何大娘不必多礼,姣姣现在好得很,已经入了天璇教。我们是她的同门,也是她的朋友,这次过来,只是想接您去我们那。”

何大娘惶惶然把手从叶甚那里抽回,尴尬地在围裙上仔细擦净了上面的油,才开口拒绝:“天璇教是什么地方,我女儿能去,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哪敢去那打扰仙君们清静……”

“才不会打扰呢。”叶甚露齿一笑,耐心劝道,“天璇教怎么了,修士又不是真神仙,都要吃喝拉撒,都要有人干活。大娘手脚勤快,我们是看村里太苦了,不如接您去那做个杂役,还能时常见到女儿,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啊。”

见何大娘仍在犹豫,叶甚用眼刀扎了扎身后的看客。

阮誉领会了她想表达“太师要走个后门招个杂役进山里没问题吧”的意思,虽不明白此举又是何意,但念及与何姣在畋斗也有过交情,便应了下来:“大娘请放心,天璇教招收杂役的门槛并不高,您愿意的话,且随我们回去就好。”

何大娘讷讷半天,终是耐不住对女儿的思念,千恩万谢地同意了。

待何大娘收拾好行李跟着上了天璇剑,叶甚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满意地摇摇头,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带去好好收拾一下。

充耳不闻那堆客套的推辞,叶甚丢了银两,大手一推,直接把何大娘推进了提供洗浴的香水行。

忙完之后,她总算松了口气,和阮誉一道站在外头等人出来。

尽管重生前的发展,是何大娘在知晓女儿与其师尊的暧昧关系后,坚决反对,范以棠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没想到被何姣刚巧撞见,这才有了之后的诸多事端。

按这个发展来说,目前两个人又不熟,何大娘的安全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威胁——但开玩笑,她可不敢赌!

天知道自己重生后这么一搅,到底有多少事会随之改变,为了渡过逆人之劫,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好,不抢先把何大娘放进自家地盘好生保护,她可不放心!

范人渣在又如何?一旦要保护的对象离得太远,再小的威胁她也鞭长莫及。更何况,垚天峰的杂役不能随意走动,只要安排何大娘去后厨等地,钺天峰的人永远都不会见到她,再叮嘱何姣别将母亲的去向透露出去——

重来一次,她就不信了,范人渣还能找到人?!

“甚甚在想什么?”被莫名拉着陪了一路的阮誉终于问道。

叶甚回过神来,信口诌道:“在想待会帮何大娘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喽,她又不老,穿得忒寒酸了,没眼看啊没眼看。”

阮誉不阻拦,却也不理解:“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叶甚总不能摊牌说这位看似普通的村妇对她的计划有多重要,只能往人情上硬扯:“帮朋友当然算正事了,至于搜集证据的正事,明日去做也不迟。”

阮誉看着没什么意见,只提醒道:“但这么折腾下来,我们还得加上何大娘,离返回天璇教尚需一段时日,三个人衣食住行的钱,你确定够用?”

叶甚闻言一笑,笑得深藏不露:“不誉多虑了,山人自有妙计。”

————————

“所以,你的妙计就是吃回头草?”阮誉站在半天前才刚动身离开的地方,语气不咸不淡。

叶甚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跳下剑神态自若地向回寨的某当家打招呼。

风满楼见是他们颇为惊讶:“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大风想的那样。”叶甚忙不迭摆手,“上午临别时约定的那句,‘今后要是途经此地,也定上山叨扰’——可还作数?”

“自当作数,所以改之这是……”

“这不是发现附近还有些不该有的东西,想着一并解决了再返回吧。”叶甚摸了摸鼻子,“所以又厚着脸皮来叨扰大风啦!”

风满楼开怀大笑,向寨门口伸臂作请状。

两人自从熟悉后,相处模式和当年太像,叶甚总习惯还是如当年那般不客气,此刻猛然意识到,她与眼前这个大风,其实认识不过短短几日。

这么一想,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加上一句:“天璇教绝不白吃白住,这期间我们会清理掉定胜团保护范围内的所有邪物,并设下驱祟阵法,保证寻常鬼怪绕道而行。”

“那我可不与改之客气了,有劳!”

一旁的何大娘观察了半天,没忍住道:“叶姑娘跟这寨主,关系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与自己有同感,阮誉点头。

却见何大娘似是陷入了回忆,老脸一红,语气感慨:“很多年前在我还小的时候,跟姣姣她爹也玩得这么好……”

阮誉不再点头,而是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又渐渐皱起了眉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