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得更低了些:“该削了。这次庭州雪患,冯氏至少占了四分之一的错。”
有田地的农户,哪个不是牟足了劲把自家粮缸填满?农户忙于贮存粮食应对饥荒,又要为来年播种留下种子,断然不至于有如此可怕的受灾死亡人数。
“殿下,臣看过您宫中的藏书,一年前冯氏占有的土地就达到了数千顷——这已经比整个庭阳城的占地规模还要大上许多,”萧策安不回应,杨柳继续解释,“本朝按户头收税,这些土地本该归于数十万户农户,如今却全压在冯氏一族名下,漏缴的税额是一笔大数目。”
“且百姓没有土地,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生计,不止没有抗灾能力,还容易作奸犯科,对朝廷极为不利。”
萧策安颔首:“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杨柳道:“您东宫的藏书里就有。”
他一直不回应她,杨柳便以为他是要考自己,也就拣重要的说了。这些本就是东宫藏书,杨柳在东宫待了一个月,就知道了,没道理萧策安不清楚。
“不错,”萧策安微微露出一个笑,拇指指腹在食指上摩挲,愉悦地弯了弯眼睛,“你不怕人多的地方了?”
眼前的少年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萧策安原意是让杨柳在人堆里多待几天,等熟悉了人群,也就不再畏惧,早做好了今日看到杨柳萎靡不振的准备。
但杨柳此刻却很轻松:“怕,但有别的事要做。”
萧策安抬眉:“说来听听。”
杨柳眼眸亮晶晶:“臣也想学万人敌。”
宋太医说过,杨柳受宿疾所扰,长期心绪不宁,必然有碍寿数。
父亲杨巍早早铺好了杨柳的路,只待杨柳加冠,就奏请启元帝将杨柳派往偏远小县做个小官。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带些近卫和家产赴任,长长久久地待在那儿,舒服又安全。
但杨柳才十六,离加冠还有四年。
父亲决意上交兵权,只是苦于贵妃的母家薛氏苦苦相逼,启元帝又生了疑心,不敢轻举妄动。
杨柳想活得安稳平静,大雍就不能生乱。
她目光落在萧策安身上,对他微微笑了笑。
要想大雍不生乱,就要有明君贤臣。
启元帝不信杨家,杨柳也不信启元帝,但萧策安显然比狡诈深沉的启元帝更可靠。
在杨家这棵大树倒下之前,利用家中荫庇举荐些能人异士。
为大雍,也为杨柳自己。
曾经总爱垂首沉思的人乍然抬头,眸中神采熠熠,如同蒙尘的明珠被吹散了层层尘土,展露出醉人的风华。
萧策安喉间溢出醇厚的笑,黑沉的眼眸中是势在必得:“你我君臣携手,共创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