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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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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边,渔亭上。

茶水清香,鱼跃鸟腾。萧策安却无暇顾及美景,目光紧紧盯着远处一道倩影。

杨柳正提着木桶,挨个给药材浇水,时不时直起身子捶捶腰,对着烈阳擦汗。

萧策安握住茶盏:“神医,阿柳有伤在身,不如由我代阿柳做这些琐事?”

“你身份高贵,老朽可不敢指使你,”柳神医哼了一声,就知道这后生埋怨他脾气刁钻,“心神不宁,更不能让她闲着。须得要小柳动起来,活筋舒骨,心精不出于窍,才有个起色。”

话落,身旁人便没了踪影,气得柳神医拂袖而去。

一片阴影打在杨柳头顶,杨柳抬头,见是萧策安,“你来这里,阿公要罚我了。”

“罚你我来做,”萧策安将宽袖卷在臂上,接过沉重的水桶,把葫芦瓢递给杨柳,“我提着桶,你来浇水。”

杨柳只在皇帝春耕时,见过一次他干农活的样子。看他如同隐居乡野的高士一般,笑弯了眼,“谢谢。”

柳神医很喜欢这些药材,弟子们都对药材十分呵护。杨柳浇完了水,还到山上采了些药,带着一起给柳神医看。

“这采得可太好了,”柳神医毫不吝啬对杨柳的赞美,“之前采过药?”

“是,”杨柳道,“我少时和朋友采过。”

柳神医还在给杨柳配药,闻言叫来一位小药童,“你带小柳四处逛逛,午时回来。”

他皱眉看向萧策安:“你留下。”

老先生对他不满,是受了杨巍的影响。萧策安便停在这儿,看柳神医磨药,安闲地递着药材。

“小柳的爹呢?”

“死了,”萧策安轻声道,“阿柳有心事,我不知道,带她回来看看。”

“死了好,和我姑娘作伴,”柳神医冷哼,“要不是小柳受伤,你们就都瞒着她,叫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阿公?”

萧策安挑眉:“神医不出谷。你若出谷,怎会不知阿柳的下落?”

柳神医挥着药杵,要他出去。

……

清风谷中,风景宜人,杨柳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她在湖边坐着,小口吃莲子糕。清甜的莲子糕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又有风鸣鸟语,杨柳心情也好了许多。

“神医给的,”萧策安捏起帕子,给杨柳擦唇角的点心沫。

“谢谢,”杨柳接过帕子,“我自己来。”

莲子糕只有三块,杨柳吃得意犹未尽。

萧策安道:“神医怕你贪吃,等会儿再推脱着不用午膳,不让我给你多拿。等你用过了午膳,下午时神医会再给你些别的糕点。”

他也不是没尝过清风谷的糕点,私心以为,不及皇宫御厨做得好吃。但杨柳意外地很喜欢吃,这些日子,吃得多,睡得也多,气色都红润了。

兼之神医给杨柳针灸,杨柳左手已经能慢慢活动了,正倚着栏杆给鱼儿喂食,被和煦的暖阳照得整个人都很慵懒。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听到萧策安问:“阿柳,你对我有什么怨?”

杨柳困惑一瞬,“起初有许多,我怨你整日就知道卿卿我我,害我担惊受怕,连和贺清说话都不行。但后来我也给了你一剑,虽然我的剑永远都不能杀死你,可也算让你痛彻心扉。”

“后来我父亲战死,我先时还算清净,不知何时起就开始怨怪你。刘氏撇下我时,我就知道我是被抛弃的那个,他们在弟弟妹妹和我面前,永远都不会选择我。后来怪你,也不过是不愿意相信,同家国比起来,我也是被父亲抛弃的那个。”

杨柳有些茫然:“可他选择我,我好像也会难受。”

萧策安理理杨柳鬓发,目中含笑:“历来不知有多少人为这问题在争得面红耳赤,亡人全了旧念,生者过好当下,勿多思多虑。”

……

谷中清净,柳神医不许侍从入谷。

杨柳有时候会撞见萧策安立在屋檐下,眸光总是望向很远的地方。兴许是常年劳碌,一时闲下来,反而不太适应。

柳神医拔针,摇头道:“小柳,他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终究不是良配。”

杨柳眉眼弯弯:“可是阿公,他还是来了啊。”

柳神医望着她,眼中浮现泪意:“他的三天、三旬、三月,就要你一辈子做赔吗?”

杨柳知道他是想起了伤心事,“阿公,我不去的。”

柳神医也叹息了:“阿公不是一定要你留在谷里。阿公也不拘束你外出,只是要你常回来看看。”

杨柳:“阿公,我不会一直待在谷里。我会出去,但我一定不是为他出去。”

夜里杨柳熄了烛,准备睡下了,忽然听到石子敲在窗棂上的声音,推开窗,见到花树下的萧策安。

柳神医给杨柳备下了许多裙钗,色泽亮丽,杨柳个个都喜欢,几乎都不用挑选,随意换了一身就下来了。

萧策安在前面,挥剑挡开树枝。杨柳走在他开的道上,问道:“叫我出来做什么?”

杨柳行装简洁,头发简简单单束在脑后,眼睛乌黑明亮。萧策安往里望去,如同一汪澄澈的湖水,比之数年前,更添一份宁静。

他倒是乐意在这双眼睛里瞧出些别的情绪,可凤眸紧盯着杨柳看了好一会儿,那双乌眸里都是一片坦荡。

也不对,比从前看他时柔和一点。

杨柳就见他起先绷着脸,不知为何一直看着自己,又不知因何缘由,冲着她微微笑。

“你不处理政务吗?”杨柳撇过视线。

萧策安牵起杨柳的手,十指相扣。

杨柳垂眸看了一眼,笑道:“我们第一次握手,是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我那时候很讨厌你,也不喜欢和你握手。沈相大人约莫是瞧见了,事后还来问我。他要急流勇退,处处拿我做筏子。如今想想,也有近半年未见到他了。”

这片橡树林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置身其中,如入仙境。不多时,却又下起雨来。

“舅父上了年纪,难免糊涂,”他又看向杨柳,“你出谷之后想做什么?”

杨柳道:“我不瞒你,但我不会再回京都,也不会再做官。”

萧策安声线如常:“那你要去哪里?”

“你抓疼我了,”杨柳抽出手,“我还没想好。”

萧策安试图扯出个笑,却笑不出来,定定立在原地。

杨柳还在往前走,身形在雨雾里有些模糊,隐约已经能见到竹楼的灯火,衬得她有些明亮了。

她几乎没有因他而停留半步。

萧策安面沉如水。他常年习武,体质绝佳,头一次在不算寒凉的丝丝雨雾里,体味到什么叫如坠冰窟。

到了竹楼前,杨柳请他换身衣裳再走,还取了把油纸伞放在门口。

萧策安神色冷凝,站在廊外,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烛光下,杨柳脸上绒毛细微可见,面上发上还带着被雨浸过的水光,白得近乎透明。

“你为何始终不愿和我在一起?”萧策安喉结滚动,“是走是留,总要给我个答复。”

杨柳倚在门框上,闻言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侧仰着头,眸光盯着屋檐的走马灯瞧,“我吊着你?陛下,您可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萧策安眉目一紧,听杨柳越说越离谱,虽不懂她为何如此讲话,却直觉惹了人恼,心转得比批奏折时还快,决定开口揽错。

杨柳唇角含笑,伸出食指,摆在面前摇了摇,示意他噤声,“我不喜欢皇宫,不喜欢争权夺利,您明知如此,为何还来追求我?”

“我只问您一句,您能舍弃皇位吗?”

萧策安凝眸:“如今自然不能。”

新朝初立不过才十余年,百废待兴,边患又还没有处置妥当。萧燕山虽聪慧,又是他的侄儿,却也是个孩子,兼之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未曾经历过磨难挫折。真要成材,至少也得再打磨上一二十年。

一二十年的光华,对人不可谓不重要。

杨柳笑笑。只此一句,便见真章。他没有子嗣,又身处高位,想必也如同历朝历代的帝王一般,恨不得皇位牢牢地攥在他和他的后代手里。

但杨柳绝不会与他有孩子。即使他们在一起,日后他若不想皇位旁落,恐怕也要和别的女子云雨。

杨柳无法接受,也不会等到那时候。

萧策安的脸庞很立体,沉默时常常有咄咄逼人之感,让人禁不住臣服。雨水顺着他下颌滑落在地,杨柳清清楚楚地从他那双凤眼中看到了情意。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不会让你为我停留,”杨柳终于直视萧策安,“君臣有别,我会执行君主一切合理的命令,但我无法向我的伴侣低头,更无法臣服。能让我臣服的只有一个,那人就在紫金大殿上,我会如同所有人一般,为他和王朝遮风挡雨。”

“我的夫婿,至少要与我一般,无论是才情还是品性。当我们分道扬镳时,若是我的错,他不必自责。若是他的错,我亦不必悔恨。若我二人自觉无错,不过是缘分已尽,无须多留。我不会挽留,更不会遗憾,料想他也如此。”

“这不是爱,”萧策安直直看着杨柳,“爱怨相伴,正因我爱你,期望与你在一起,你对我不搭不理时,我才会心痛怨怪。若不憧憬向往,你便是对我挥刃相向,我也不过将你看做一位寻常的仇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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