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迟莹一步一蹦哒地下了楼，刚打开门便瞥见不远处正背对着她的祁颂。

没急着往前走，她站在原地偷偷地看了会儿。

少年身高腿长，脊背宽阔而坚实，这会儿身上穿着件白色衬衣，许是嫌热，两条袖子都往上捋了捋，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清冷的白，上面淡色青筋隐约可见。

夜风吹拂，衬衣被吹得朝着一方飘动，勾勒出了他劲瘦的腰身。

身材真好。

迟莹再次感慨。

高中都这个样子了，她不敢想等祁颂上了大学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五年，十年，十五年之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后悔，特别后悔自己下午没有对他实话实话。

对于那些谣言，她其实不介意的。

她只是单纯害怕他会介意而已。

因为做贼心虚，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和祁颂根本不是纯洁的友情，只是想借着这段友情，在他身边缠着他，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表白。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有时候会怀疑，他会不会也喜欢自己。

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退一步很容易，进一步却需要很大的勇气。

算了，不想了。

迟莹甩了甩脑袋，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双手插.进睡衣口袋，她慢慢悠悠走了过去，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急切，没有很期待他口中的给自己带的东西。

走到跟前，迟莹拍了拍祁颂的右肩。

等他扭头过来，她又从左边出现。

祁颂：“……”

他没忍住笑了下，转过身：“怎么还学我。”

少年低头时额前柔软的黑发跟着一并垂落，浅色瞳孔纯粹明亮，他就那么直直地注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迟莹：“……”

早知道换身衣服出来了。

“怎么，只许你学我，我不能学你吗？”被他这么看着，太不自在了，她撇开眼，“你这人也太霸道了些。”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祁颂挑了下眉，尾音语调上扬：“怎么还带冤枉人的。”

迟莹：“……”

迟莹撩起眼皮，没再继续扯话题，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对啊。”祁颂半俯下身子，视线在她身上打转。

黄色小鸭子睡衣。

口袋是两个爪爪的形状。

明黄色，衬得迟莹越发白，头发落在肩膀两侧 ，脸小小的，光打在她脸上，距离近到连细小透明的绒毛都可以看到。

祁颂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气息灼灼，“阿莹，你要不要猜一下？”

太……近了。

两人呼吸交缠，气温攀升。

迟莹往旁边一瞟，不小心和他对视上，又匆匆收回来，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手腕忽然传来温热。

紧接着，她就听见祁颂说：“手张开。”

少年声音低沉，带着蛊惑般，迟莹不自觉地摊开了手，掌心朝上。

一颗心脏跳得乱七八糟。

要干嘛啊，她好奇死了。

手心忽地一沉，醇香甜蜜的味道在鼻息间萦绕，混着些许奶油味，她低头看，是一块芒果慕斯蛋糕，外面透明塑料袋上清清楚楚两个大字：[拾春]。

迟莹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这家甜品店很难排的，更不必说这家的招牌芒果慕斯蛋糕，每天限量60个，人多货少，先到先得，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她每次不管去多早都会落空。

“祁颂，你怎么订上的啊？”迟莹扯开袋子，她眼睛发亮：“这个可难抢了。”

这小表情，跟他家巷子口那只得了火腿肠就喵呜喵呜地叫着，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的小橘猫似的，祁颂心里有些受用，他挑了下眉：“是吗？”

迟莹点头如捣蒜：“对啊，我之前去好几次都一直买不到。”

祁颂哦了声，说话语调拖得很长：“那可能今天没什么人，我刚好捡了个漏吧。”

迟莹：“……”

那你这运气都能去买彩票了。

没把这句话秃噜出口，迟莹指指这块蛋糕，“所以你说的给我带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昂。”祁颂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头发被风吹着有些凌乱，他随手拨拉了下，模样散漫，语气一如既往地欠了吧唧的：“不要太感动喔。”

“……”手指攥紧了袋子，塑料摩擦发出声响，迟莹偏开脸不再看他，口是心非道：“我才没有。”

祁颂歪了下头，凑到她跟前，故意逗她似的：“什么？”

“……”

明明都听见了。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迟莹立马改了口，朝他笑了笑：“我说，谢谢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祁颂说：“好了，东西送到了，我也要走了。”

“等等。”眼见着他马上就要转身走，迟莹伸手去扯他袖子，“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祁颂停住脚步，目光滑过那只扯着他衣袖的手，又重新落回她脸上，眉梢微扬，“什么？”

“对不起。”迟莹松开手，慢慢收回来，“虽然已经在Q.Q上和你道过歉了，但是我还是想当面跟你说一次。我不应该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单方面躲着你，让这些小事影响我们的关系，身为朋友这太不厚道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因为这些躲我，我应该会有点伤心，对不起，祁颂，我——”

话没能说完，被祁颂开口打断：“阿莹，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但是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们都没做错什么，是那些人造谣生事而已，像我之前说得那样，我不希望因为这些影响我们的友情，阿莹，你是除了我的家人、纪睢和江禾安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我们之间如果产生了矛盾或者误会就摊开来解决，而不是藏着掖着，这样对双方来说都不好。”

他的嗓音温和坚定，不似往常。

“是除了我的家人、纪睢和江禾安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一字一句仿佛敲在迟莹心上，有些酸涩。

无意识攥紧了手指，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睛红了。

“哎呀，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多了，好肉麻啊。”祁颂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带了些劲儿，把迟莹头发弄得乱糟糟，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阿莹，我的意思你应该理解，我们就当这件事不存在，翻篇了，好不好？”

“嗯。”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幸好低着头，迟莹想，他应该没看见，抬手快速抹掉眼泪，她清了清嗓子，推掉祁颂的手，装作生气的样子：“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啦！”

每次一逗就害羞炸毛。

太可爱了。

祁颂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片寸未移开，“阿莹，我可能还会做件让你生气的事。”

迟莹皱了下眉，抬起脸：“什——”

右脸颊忽然被两根手指一捏，她没说出口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还晃了晃，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祁颂！”迟莹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揉了揉刚才被他捏过的地方，脸颊爆红，“你干嘛啊！”

“我先走了。”祁颂有种做完坏事后的幸灾乐祸感，他边倒着走边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块儿抵住太阳穴的位置往前一挥，笑得灿烂：“阿莹同学，下周一学校见！”

“……”

迟莹回去用冷水扑脸洗了三次，脸上热意仍旧迟迟未能消退。

很突然的，她想到那次在医院。

祁颂也是不打招呼就捏了她的脸。

还说她的脸像汤圆，很小很白。

“……”

迟莹吸了吸腮帮子，脸颊两侧微微凹进去，手掌掌心抵住下巴，她捏了捏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就……还好吧。

-

还有半个月就是祁颂生日。

之前偶然得知祁颂的偶像是詹姆斯，她就拜托妈妈动用人脉关系托人买了一件有他签名的球衣，但因为某些事情她没能送出去。

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送了。

都不需要她找理由。

还有，她早就注意到了祁颂经常打的那只篮球外层有些磨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换给新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能把所有他喜欢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这么一准备下来，要送他的生日礼物足足装满了一整个中等大小的纸箱。

就，很夸张。

主要是从小到大，因为有周明桉和顾秋，她身边都没怎么出现过玩得很好的其他异性朋友，他们生日时送礼物也是提前几天问他们需要什么，毕竟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又是男生，不需要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可祁颂不一样。

迟莹都有些发愁，他会喜欢吧。

想让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在他那里很特殊，但又希望不要太惹人注意。

就很纠结。

但很快迟莹就不纠结了，因为她临时接到通知，竞赛地时间提前了十天，刚巧和祁颂的生日撞在了一起。

而且她当天根本回不来。

他的生日她不想缺席，但这次的英语竞赛对她来说又很重要，如果成绩出类拔萃，拿到全市第一，可能会成为迟莹保送S大的一块敲门砖。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在祁颂邀请她去参加他的生日party时，她还是答应了。

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

“阿莹，你要不要去看我打球？”她正趴在桌子上发呆时，桌面被人敲了敲，少年的声音跟着一并从她头顶落下来，“你都好久没去看过了，都不想念我在球场上的英姿飒爽，绰约丰姿吗？”

“……”

迟莹被他的用词逗笑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祁颂双手合十：“哎呀，那你帮我喊个加油ok不？”

迟莹转了个方向，还在为那件事烦心。

“你又不缺人给你喊加油。”

祁颂立马反驳道：“谁说的？”

他的语气别提多夸张了：“我缺啊，我太缺了。没有你的加油声我就像鱼没有了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迟莹的确无法否认这句话对她来说有多无法抗拒，即便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又转过头去，努力忽视掉两遍发烫的耳朵，慢吞吞地补充：“那有了我的加油声就像鱼有了自行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