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桃很快发现，林冬橘和钟斯与最近在学校频繁的见面，课间，他们总是互相去找对方，放学后更是会相约一起回家——主要是钟斯与送林冬橘回家。
面对别人的好奇——好吧，主要是她啦，林冬橘只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要是再问，她就笑笑不说话了。
只有林冬橘知道，他们不是约好了，是每次放学路上，她总会很“巧”地偶遇和她根本不顺路的钟斯与。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还没到那一天呢。”她其实不怕同学说什么，她担心被爸妈看到。
钟斯与不说话，就闷声走在她身边。
林冬橘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俏皮的笑：“你就不怕我出事了，别人怀疑到你头上？”
他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顺便把靠近马路外面，差点被一辆送外卖的电动车蹭到的林冬橘扯到另一边，让她走在里面。
“那不正好？我进去了，说不定还安全点。”
啊这？
脑洞挺大，还颇有道理。
林冬橘提醒他：“你别忘了，我们不是现实主义故事，是有灵异元素的。”
“……”少年看她一眼，他深黑色的眼睛里透出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少女短短一瞬的对视，两人已在无声之间，交换了许多只属于他们才知道的信息。
一周前，他们“相认”之后，林冬橘向他坦白了自己的猜想。
她认为他在鬼屋里看到的那个拿刀伤害自己的人，就是王勇，七三年明月巷十三号灭门案的精神病杀人凶手。
无论是他的外形特征，还有那诡异的小孩失踪细节都对得上。
七三年的明月巷十三号，可能刚好就是林家搬进来的这套房子，当年王勇追着小孩进屋里，可能在他跨进门的一刹那，门里的世界发生了时空扭曲，相隔五十多年时间，同地不同貌的两间房子内部发生重合，他跨进了林家。
而独自在家的林冬橘可能刚写完作业，趁父母不在家，她点了平时想吃的外卖当宵夜，正在大快朵颐。
也有可能她刚洗完澡，准备看会儿小说再睡觉。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家里撞上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神情扭曲癫狂，拿着刀，将她逼近洗手间里，二话不说就对她发起攻击。
那场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胆寒，时间的一个小小差错，让她丧了命。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猜想，可是还有一点她想不通，钟斯与在梦里死亡循环时，那个拿着刀的黑影，难道也是王勇？时空同时错乱到了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们只要在出事的那天离开家，是不是就可以避过所有意外？
先不说这种做法能不能真的规避风险，就算能，林冬橘可以这么做，她知道自己出事的具体日期，可钟斯与的时间却是未知。
林冬橘和他约定：“下次入梦，我们要想办法看清楚时间。”
到小区门口，也到了他们该暂时分开的时候。
雨季快结束了，从学校一路走回家，雨水不知何时停了，现在的降雨量都不足以沾湿头发。
林冬橘收起雨伞，站在入口的屋檐下，对钟斯与笑了笑。
可能是天气阴沉的原因，他看她的笑容总感觉有些苍白。
他们已经站在了一起，可是真的能一同渡过危机吗？
这几天，杨桃其实问过林冬橘，她对钟斯与到底是什么感觉。
“之前我那样，真的很过分……其实你要是喜欢他，不用顾及我啊，我现在是支持你的！”
林冬橘差点笑了，这傻姑娘，小心翼翼地，还以为她不承认跟钟斯与的关系，是怕她不开心。
她知道杨桃已经放下，对过去的事感到歉疚，总想要补偿她。
可是她也不知道。
她喜欢他吗？
在生死危机面前，这种情绪实在太无力，即使存在，她也没办法深想。
非要说的话，她对他的感觉是：不希望他死。
无独有偶，叶言东也问了钟斯与，他跟林冬橘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不喜欢她？
他没想过。
因为叶言东问，他才去想，然后内心那个声音告诉他的答案是：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
周日，天气晴朗，林冬橘陪父母一起去附近的庙里上香。
准确地说，是林冬橘和林建信，陪沈芸一起去，林建信不信这些，但他刚好休息在家，拗不过沈芸的眼神攻击，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任劳任怨地来给她们当司机。
路上他还跟林冬橘说：“你妈妈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迷信，年轻时就这样现在更严重了。”
沈芸靠在后座，正在手机上玩消消乐，闻言抬起眼皮：“哦？意思是我现在老了？”
“……我什么也没说。”林建信头也不回。
林冬橘偷笑，“爸爸妈妈你们感情可真好。”
以后万一她不在……他们一定也要这样好好的，互相扶持。
沈芸奇怪地看女儿一眼，嗔骂：“怎么这是，大林惹我生气，小林甜言蜜语，你们父女俩这是串通好了啊？”
谁也没想到，周末的寺庙竟然会有那么多游人，他们停好车，在门口排队领香才知道，今天是十五，香客云集。
沈芸看着队伍前方密密麻麻的后脑勺，感慨：“难怪那么多人。”
要是上周来就好了。
不知怎的，最近她老是心里不安，夜里睡得好好的，常常无故惊醒，她总担心家里会出什么事。
也许丈夫说得没错，她是年纪大了，变得越来越爱操心。
寺庙里，沈芸挽着林建信，另一只手紧紧牵牢了林冬橘，“跟着点，别走丢了。
“妈，我都快十八岁了。”林冬橘哭笑不得。
可是记忆里，母亲挽着父亲一起走上公安局楼梯的那张照片，只要一想起来，她的心就会被狠狠刺痛。
她的鼻尖忽然酸涩，用力握紧了沈芸的手：“知道了，我不走丢。”
除了沈芸，她和林建信都是第一次来这间寺庙，全程跟着沈芸走，听她指挥。
“林冬橘！”
忽然林冬橘听见有人喊她。
她转过头，望见庙宇内众生忙忙碌碌，并没有人在找她。
林建信停下来问：“怎么了？”
是她听错了？林冬橘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踏入佛堂里，虔诚或临时抱佛脚的信徒跪成一排，深深地弯腰叩拜。
等前面的蒲团空出来，沈芸拉着林冬橘要跪下。
“当——”
在一下下悠扬低沉的钟声中，林冬橘听话地正要跪下，却又听见那个声音。
“林冬橘！”
这回她听清楚了，就是有人在叫她名字！
林冬橘抬起头，一张仓皇的脸莫名显得苍白，她仿佛看见了巨大的佛像下有一缕黑色衣角一闪而过，待她去抓，那衣角却消失了。
这时她才发现，周围的声音变得很远。
就连爸爸妈妈也是，明明他们就在她的左右，他们的面容和身形却十分模糊，林冬橘惊恐地伸手去碰，然而什么也没有碰到。
她的手穿过了他们，他们只是一层幻影。
只有寺庙的钟声还在持续回响，震得她心口发疼。
“钟斯与……”
“钟斯与！”
她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林冬橘！”
她眼中所见一切都仿佛是幻象，只有这个声音是真切的，她顺着声音，绕过佛像，从佛堂的另一个门走出去。
眼前天地恍惚变幻，不再是佛寺的风景，而是一幢二层小楼。
这里是……她家？
她跑进院子里，喊着爸爸妈妈，她冲到门前用力地敲门，门里面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终于等到你了。”少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冬橘终于见到了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站在院子中间，那棵只会开花，永远不会结果的苹果树旁边。
她穿一身黑衣，皮肤格外冷白，身上佩戴着特别多的视频，光手上戒指就有不下五个。
“你是谁？”林冬橘警惕地看着她。
女孩对她笑了笑，眼神却有种超然的冷静，“我叫沈缨，红缨枪那个缨，是你父母拜托我来找你的。”
“你也姓沈？我妈妈也姓沈。”林冬橘说。
沈缨：“当然，我和你是远房亲戚，虽然没血缘关系，你可以叫我堂姐……不过算了，我不喜欢听别人这么叫。”
她说话的风格很干脆利落，听着不怎么客气，但林冬橘本能的感觉到她没有恶意。
于是她朝沈缨走过去。
“你说我爸妈让你来找我？”她问，“我现在是在哪儿？”
少女不假思索地说：“你在现实和梦境的夹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