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很大,沈婉鸢坐在抄手游廊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她听着屋内的闷哼声,背对着房门,是她害的陆珩差点死在江中,还受了这般重的伤。
她与陆珩的纠葛早就算不清了,尤其当知晓户部赈灾粮一事皆是他替皇帝背下的骂名,之前的一切恩恩怨怨都已然如同了过眼云烟。
但她抬眸看着比寻常人家还要高一倍的围墙,她的眼底染上了些许郁色。
看着方才那位白公子精湛的医术,陆珩大抵是不会死的。
那她呢?
等陆珩痊愈之后,她又成了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沈婉鸢感觉她深处于迷雾之中,脚下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便是陆珩给他造好的路。
若是有朝一日陆珩身处于权利的顶端,皇权之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各种势力的交织,他只会有更多的姬妾,会有更多的孩子。
他现在浓烈的爱意和承诺都如同雾中花水中月一般。
沈婉鸢不知道她的未来,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唔!”
正当她陷入深深的思索中,一个柔软而毛绒绒的物体突然蹭到了她的脚腕,她不禁惊呼出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沈婉鸢低头望去,一只白色蓬松长毛狸奴蹭在她的脚边,一双碧蓝如宝石般湿漉漉的眼睛撒着娇看着她。
喵喵的声音仿若撒娇的小姑娘。
沈婉鸢感觉她被这个小东西迷了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狸奴已然在躺在了她的双腿上,翻着肚皮、仰着头,伸着粉色的爪垫轻触着她发带。
她从未养过狸奴,也不敢抚摸它,浑身僵硬不知怎办时,看到了远处匆匆跑来的平玉。
“姑娘...奴婢...奴婢回来了!”
平玉擦着额头黄豆大的汗水,“武侍卫可来吗?他骑得甚快,奴婢怎么都追不上。”
沈婉鸢颔首道:“已经在里面了,你先在这里候着,看看里面可需要备些东西。”
平玉擦了擦汗,颔首站在原地。
沈婉鸢感觉双腿已然快发麻,她指着腿上的小家伙问道:“这可是你们养的小家伙,我可以摸摸吗?”
平玉笑着拿起沈婉鸢的手,“飘雪很乖,从来没有抓过人。”
“原来它唤飘雪。”
沈婉鸢看着平玉轻触着它的下巴,也学着她的样子僵硬地抚摸着飘雪的毛发。
在指尖触及到柔软的瞬间,沈婉鸢感觉到她的心底彻底被这个小家伙击中了。
“飘雪是主子六年前在平洲捡回来的,那时暴雪纷飞,主子便唤它为飘雪。”
沈婉鸢怔住了,问道:“王爷?”
“喵~”
飘雪仿若听懂了沈婉鸢的问题,应着叫了一声。
“他很喜欢狸奴吗?”
平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沈婉鸢在思索时,手指下意识地停下了抚摸飘雪的毛发,飘雪眯着眼睛看了看,似是无奈的叫了一声,主动地蹭上了沈婉鸢的手臂。
吱--呀--
房门从里缓缓推开,沈婉鸢转身望去,看着武安的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她抱着飘雪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平玉,再给我寻一处卧房。”
看着沈婉鸢似是要走,武安赶忙高声唤道:“姑娘,您不去看看主子吗?他还未醒。”
“死了再通知我。”
沈婉鸢没有回头,快步便离开了小院。
平玉左看看武安,右看看沈婉鸢离去的背影,赶忙追了上去。
屋内刚刚清醒的陆珩,眼底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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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沈婉鸢听着平玉的介绍,才知晓了这里虽是叫私宅,格局是京郊的庄子一般。
私宅很小,只有三个院子。
除了她住的那间,还有陆珩的书房和下人们居住的院子。
平玉也寻不到好去处,只得把陆珩的书房打开,屏风深处放置着一张软榻,上面的软枕和锦被都是新换上的。
飘雪轻车熟路地跳到了书案旁边的软垫上,整个身子都陷入其中,粉嫩肉垫一踩一踩的,似是回家般的安心。
书案上敞开的一幅画却映入了沈婉鸢的眼帘。
上面画了一般的狸奴,很显然便是飘雪,纵然还未画完,落款已然有了一个红彤彤的猫爪印,时间俨然是三年前,宫变的那一年。
大抵是从那之后,陆珩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沈婉鸢端坐在书桌上,感觉她好像窥探到陆珩心底深处的隐秘角落。
掌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不为物喜的陆珩,也有自己的私欲
而这个宅子,就是安置他不为外人知晓私欲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和飘雪何尝不像,都是在暴雪的天气中被他捡到,被关在这个小宅子内。
陆珩也欢喜过飘雪,但飘雪还是三年都没有见过他。
若是她没来,飘雪还会在这里等着,直到陆珩来的那一天为止。
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了院内,沈婉鸢困了,她不想再想了。
她陷入柔软的锦被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感受着飘雪呼噜噜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婉鸢睡了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微的推门声,飘雪警惕地站起身来,黑夜中闪着微光的瞳眸一动不动地望着。
在看到来人后,飘雪轻声地“喵”了一声,似小炮弹般冲进了陆珩的怀中,身子滚来滚去,不停地喵喵叫着,似是在控诉着陆珩的罪行。
陆珩笑着温柔,手指轻柔地揉着飘雪毛绒绒的头,“你个小东西竟然还有这般大的怨气。好好好,是孤的错,日后会常来看你的。”
飘雪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喵了一声,似是原谅了陆珩的罪行。
陆珩轻笑,把它放在床榻上,他脱下披风,和衣躺在了沈婉鸢的身后。
陆珩伸手把沈婉鸢揽入怀中,轻嗅着她发丝上的皂角香,轻声说道:“莫要装睡了,孤知道你醒了。”
沈婉鸢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她不想见陆珩,也不想同他说话,只想让他自感无趣之后,赶快离开。
就在她在心中暗想着陆珩何时离去时,冰冷的手指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
沈婉鸢猛然睁眼,陆珩已然俯身向下炽热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他似是生气了,滚烫的吻带着几分凶狠,撕扯着她的唇瓣,浓烈的檀香和艾草味紧紧包裹着她。
就在沈婉鸢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陆珩松开了她。
他冰冷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轻啄着她的耳畔,似是从地狱归来一般,声音低沉道:“婉婉,孤若是死了,你也要来陪孤。”
沈婉鸢下意识一颤,原来他听到了下午她说的话。
她紧咬着牙关,感受着陆珩揽着她腰肢的手臂愈发的收紧,反驳道:“陆珩,这样有意思吗?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能一笔勾销吗?”
陆珩抓住了沈婉鸢的手,沈婉鸢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挣扎着就要抽出,陆珩却以更大的力气钳制着她。
沈婉鸢忽然感觉她的手指上沾上了温热又粘腻的液体,同时一阵铁锈味窜到了她的鼻尖。
“陆珩你放开我,你流血了。”
“怕什么,流的是孤的血。”陆珩说道:“婉婉感受到了吗?这都是你欠孤的。”
沈婉鸢抬头看着陆珩的眼睛,气到颤抖道:“那你欠我的该怎么还?我把你也关起来吗?”
“陆珩,你要把我关一辈子吗?”
陆珩笑了。
陆珩环抱着沈婉鸢,撕裂伤口的鲜血洇湿了沈婉鸢的后背,他幽幽说道:“不会,只要婉婉乖乖听话,孤会考虑放你出去的。”
沈婉鸢没有说话。
陆珩也沉默了许久,大掌抚摸着她的小腹,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孕?”
“他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吗?”沈婉鸢淡淡说道。
“还有孤。”
沈婉鸢不懂陆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背上血液的粘腻使得她一夜都未能安枕。
第二日沈婉鸢醒来,已是日上三杆,身上已然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身后也没有陆珩的踪迹。
坐在书案旁,抱着飘雪的平玉见她醒来,赶忙走过来说道:“姑娘,主子走了,您可以回去住了。”
沈婉鸢心道,终于自在了。
但随着日出日落,整个私宅能出声的,除了平玉便是飘雪。
沈婉鸢才从摆脱陆珩的喜悦情绪中走出,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孤寂中。
盼着天亮,盼着天黑。
除了陆珩书房的废纸,连几本像样的书籍也没有了。
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数着从她面前经过的第五朵白云,情绪的崩塌似是在一瞬,也许也是在慢慢的积累。
过了一周这样的生活后,沈婉鸢早晨醒来,再次等着天黑时。
陆珩来了。
他说:“孤被皇帝禁足一月,肃王府被搜查,孤无处可去,只得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