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盖头掀开的刹那,众人哗然。
相晴晴一双眼眸已经失焦,红褐色腥臭的血液已经从七窍中缓缓流下,一行血泪滴落在鲜红的嫁衣之上。
“来人,把姑娘送回房休息,她也不知得了什么病,在此处胡语言乱语。”
相阁老瞳孔一缩对着嬷嬷吩咐道。
相晴晴逐渐感受着身体的冰冷,生命的流逝使得她誓死要拉这家人下地狱。
她循着相阁老说话的声音扑了过去,宾客瞬间乱成一团。
“你抛弃糟糠妻,毒死亲女儿,还要陷害摄政王......”,相晴晴还未说完,毒药仿若利刃狠狠插进了她的心脏,一口血雾猛然喷到了相阁老的脸上。
“还不快把小姐从我身上抬走。”相阁老脸色阴沉并没有半分失态。
相晴晴仿若落水的死狗一般被人抬走,她凭着最后一抹意识,发出最后一道仿若从地狱出来的厉鬼声。
“我等着你们陪我一起下地狱,哈哈哈。”
众人看着花厅中喜庆的装饰,又望着吐血身亡的新嫁娘,一些娇贵的贵妇已然尖叫地晕了过去。
相阁老拱手行礼道:“今日相府闹剧惹得诸位宾客不快,相府自当有厚礼相送,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也不知该作何表示,只有溧阳长公主站起身来,面色冷漠地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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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飞驰在京郊的小道上,陆珩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他的脸色阴沉,攥着缰绳的左手已然青筋暴起。
陆珩在心中不停的预设着小院会出现的各种场景,却在真正看到小院空无一人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已然彻底点燃。
他看着大门紧闭,下人却晕倒在各自的位置上,他脚步越发的快,他面容紧绷,周身的气压却愈发的冷。
直到彻底看到空无一人的正房,陆珩心头的怒火彻底爆发,他面色冷峻,
陆珩嘴角紧抿,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晃动。
他转身走向了孩子的厢房内,乳母因为听到来人而微微颤抖,却在看见他的刹那,神情瞬间放松。
倏然,孩子突然爆发出无尽委屈的哭声。
陆珩双眸已然压制着愤怒,伸手接过孩子,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
不论沈婉鸢跑到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把她抓回来。
下次,他定要备一个黄金制成的笼子,让她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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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回京后,立刻派出所有暗卫前去寻找沈婉鸢,而让整个小院昏迷的罪魁祸首却怎么都不从溧阳长公主的府邸出来。
此外,相阁老为了嫁祸肃王而谋害亲女一事,京城众多贵宾在场却是怎么都瞒不下来。
朝中因此事争吵了数日,陆珩都没有在背后推手,皇帝便在朝臣义愤填膺之中,写好了相府意图谋害皇族,判满门抄斩。
后宫中的相贵妃也被降为答应。
相府众人被斩与菜市口时,雨水冲刷着每个人狼狈的脸颊。
相阁老看着寒光凌冽的屠刀,心中已然悲愤难挡,他想起了相晴晴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等着你们陪我一起下地狱。”
他仰着永不服输的头颅,嘶哑且悲凉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没输!老夫没输!哈哈哈哈哈哈!”
刽子手挥刀而出,寒光利刃一闪而过,权势功名全都化为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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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昏蓝色的天空中尚有几颗闪亮的星星,朝阳和月光同时照在巍峨的未央宫上。
又是一次大朝会。
朝臣们井然有序地站在未央宫殿前,大太监挥动长鞭鸣响以表肃静。
倏然,一道细不可闻的哭声响起,婴儿似乎被鞭声从睡梦中惊醒。
众人纷纷循声而望,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摄政王陆珩。
陆珩今日身着藏蓝色四爪蟒袍,身形颀长、背影挺括,手中一个淡蓝色纹样的包被中,竟然抱着一个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
众人哗然。
张御史率先发难,朝着皇帝行礼道:“肃王爷,这般威严的场合带个还在吃奶的娃娃成何体统?”
陆珩冷冷说道:“关卿何干?”
张御史正欲与之辩驳,处于高台之上的皇帝却打断了他表演鞠躬尽瘁的机会。
皇帝看着那个被他追杀而大难不死的孩子,淡淡问道:“肃王今日为何带着孩子。”
陆珩俯身上前,他说出的话却使得在场朝臣震惊。
“臣昨夜入睡,先帝入梦,其中说了什么臣已然忘记,但唯有一条便是向陛下奉上兵权。”
“另外,臣婚事不顺,便歇了求亲的意愿,五月前喜得一子,现请封世子之位,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眼睛睁得巨大,甚至还有些失态,陆珩说了许多话,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便是:“奉上兵权。”
他和陆珩已然交锋过许多次,兵权却是先帝赐予陆珩的一柄利剑,奉为圭臬的东西竟然就这般唾手可得。
小皇帝难以置信地问道:“肃王你再说一遍,你想作甚?”
陆珩再次说道:“臣奉上兵权,请封世子,请陛下成全。”
小皇帝大喜,拍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说道:“好好好,朕允了。”
文官一时之间气势大增,而武将眼底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但一位从边疆回来述职的平西将军,他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好戏登场的意思。
小皇帝收到陆珩交出的兵权,大喜之下金口玉言,当朝便给陆珩长子陆安澜册封为肃王世子。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讲。”
“臣快马加鞭从林州回京,蒙尔达部联合草原十八部已经入南侵,约五十万人已经逼向西北边防,不出二十日就会到达林州,发起进攻。”
“臣请求朝廷支援。”
平西将军的话似炮弹一般,砸向了皇帝的心,草原十八部曾在十年前联合进攻,使得整个西北边防摇摇欲坠,边疆百姓生于水火之中。
那时,先帝任命了一位年轻将军,在众人的质疑声中,他善用奇兵,深谙用兵之道。用了三年时间,攻得草原十八部落荒而逃。
从那时起,整个武官集团便对那名小将甚是敬佩。
那个小将军便是陆珩,他出征西北那年才十八岁。不论先帝指派任何人上位,新帝则是天然会被文官接受,而陆珩统率兵马被武官接受,则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
显然,在场的诸位将军没有一个人能去抵挡草原十八部的攻击。
除了陆珩。
皇帝看着才放在他手边的虎符,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他此刻才彻底回过神来。
原来陆珩今日破天荒的要交出虎符,兜兜转转竟是为了给那个外室子请封世子。
他不信陆珩没有提前知晓草原十八部即将进攻的消息。
皇帝眼底瞬间布满了寒意,他不相信朝中众人除了陆珩,竟无人可用。
“定远将军,威远将军率华北三十万大军,支援林州。”
武官瞬间哗然,其中有着急鲁莽者说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愤而退朝。
然而,正如众人印象里恐怖的草原十八部一样,不到一月,他们便已逼近京城。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
迫于各方势力,皇帝只得把完整的虎符重新交给陆珩。
至此,肃王陆珩带着世子镇守边疆,五年后率兵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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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肃王府灯火辉煌,五彩缤纷的花灯挂在树干。
其中,一个小院的抄手游廊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花灯,四处洋溢着童趣之意。
而小院的小主子却并没有赏灯的心情,因为他的课业还未完成,而检查作业的人马上就要回来。
陆安澜小朋友身着一袭宝蓝色镶毛领的长袍,吸着鼻涕端坐于书案前,脸上满是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大字。
平玉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玉米羹,心疼地说道:“世子您的病还未痊愈,先歇歇吧,要是王爷责怪下来,奴婢们帮您求情可好?”
小朋友抿着嘴,倔强地摇了摇头:“父王会打我的手心。”
小春儿怯生生说道:“但是也不能不休息啊,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陆安澜一脸正气道:“没关系,舅舅会救我的。”
他看着漏壶,算着父王从进门到他小院的距离,开足马力地奋笔疾书,在侍女来传唤的最后一刻,收笔完成。
他拖着腮,看着窗外的花厅,小声嘟囔道:“平玉姑姑,我一会儿能不能让父王带我去看花灯,小胖说京城的花灯是最好看的。”
平玉擦拭着他手指的墨汁,抿着嘴说道:“奴婢不知,王爷一向很忙。”
门外便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陆安澜赶忙从窗台下来,跟着众人福身行礼。
“儿子给父王请安。”
从边疆回京之后,陆珩每日忙于朝中政事,已然有三日没有回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检查陆安澜的课业。
他看着大字上还未干涸的墨汁,脸色瞬间阴沉,训斥道:“孤给你安排的课业并不重,为何回京城之后,便不好好完成?”
陆珩的语气甚重,莫说是小朋友,便是朝中文臣也经常被陆珩吓得双腿微颤。
平玉赶忙上前解释道:“世子前几日救了一只......”
平玉还没说完,陆珩已然让下人拿出了小竹棍。
这小竹棍贯穿了陆安澜整个童年,只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定要双膝下跪,双手伸过头顶受罚。
陆安澜感冒头晕,方才的悲伤还未散去,便听着陆珩骂他,还要打他。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含着眼泪犟道:“你为什么又要打我?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珩,我不要你当我爹爹了,我要换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