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徐逢缘回了丞相府。
卢管家看到她一个人,心里明白了什么,赶紧吩咐人将门关好,给她打了热水换衣裳。
“大人,你先吃点东西。”
徐逢缘摇摇头,她在自责,明明已经有了计划,为什么不早点去实施,还抱着幻想等待,导致现在牵连这么多人。宋由是听了她的话选择回来,萧迟也是听了自己的话选择救驾,还有其他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也以为自己可以护住他们,没想到最后是是他们在保护自己。
“卢管家,我想睡一会儿,天亮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卢管家看出她神情悲伤,不放心“您睡吧,我就在旁边守着,天亮了就叫醒您。”
“好。”她没有多说什么,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脸上。好奇怪,人越是在难过至极的时候,好像越是没有眼泪,内心也是无比平静。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爹爹,还有娘亲。她顿时就哭了出来,这么久了,都快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并不可怕,但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悲伤。
“大人,大人,醒醒,天亮了。”
徐逢缘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看窗外,果真亮了。
“大人起来洗漱一下,我让人准备了吃的。您看看,今日天气晴了。”
“是呀,天气晴了。丞相昨夜回来过吗?”
“尚未回来。”
徐逢缘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这里有几封信,你帮我送到城中的这几处地址。”
“好。您先去吃饭吧。”
饭菜刚端上来,门外就有人匆匆赶来。“逢缘。”
“二姐,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徐慕春摇摇头,走到她身边坐下“早上我得到消息,说是皇上将朝中大臣都关进了天牢,说是要午后处置,我担心你的情况,想着赶紧来看看,幸好你在家。”
“我没事,二姐,你也吃点吧,吃完我要进宫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进宫安全吗?丞相了?”
徐逢缘勉强喝口粥,沉默片刻后将勺子放下“他们应该都在天牢,二姐,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那些事卢管家都和我说过了,逢缘,你没做错。”徐慕春握住她的手“不管你做什么,二姐都陪着你,二姐和你一起进宫。”
“二姐,你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徐慕春点点头“你说。”
吃过饭,徐逢缘换了身衣裳独自一人去了宫中。同时,卢管家也立刻派人将四封信送了出去。
谢渊最先收到信,看了一下内容,忍不住微微蹙眉。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叶无言将酒壶递过去“给我看看。”
“没事。”
“没事?想必是白帝知道我还活着了吧,这一天早晚会来的。那丫头送信来说的什么?”
谢渊叹口气“她说对不住。我不知道她对不住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事情,我有点担心,怕她做什么傻事。”
“这位徐大人,还是了不起的呀,能谋划到今天这一步。只不过她太过天真,相信帝王会有情,所以抱着期待,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如果昨夜她狠下心来,那么今日大兴将会迎来新局面。可没有人会怪她的,她都是为了大兴,我叶无言心中佩服。”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叶无言将酒壶挂在腰间,一脸轻松愉悦“给她点时间,我们先去见见老朋友,十几年了,能再重逢还真是不容易,走吧。”
“去哪里?就让她一个人进宫吗?我听说白帝将人都关了起来。”
“相信她,我们现在去也什么都做不了,不恰好给了白帝机会说我们是乱臣贼子吗?去见一见其他人吧。”
谢渊听完不再问什么,心绪起伏不定,真到了这一刻了吗?
“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换个天而已,以往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一次,该是你们上了,我们老了。”
宫殿外,徐逢缘跪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支笔。
“进来。”
白帝坐在龙椅上,从徐逢缘进门起,就看着她手里的笔。
“这是皇上当初赐给草民的史笔。”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徐逢缘将史笔举高了些“皇上,草民想用这支笔,向皇上要个恩赐。”
“你说,只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的,朕都可以答应。”
“草民如今已经不是史官,但草民也确实想救他们,所以,希望皇上给草民一个机会。”
白帝神色微变,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你要什么机会?”
“草民知道皇上生气的原由,有的事应该去直面然后解决它,而不是逃避掩盖,皇上应该明白草民说的什么”
“徐逢缘!你竟敢如此跟朕讲话,真以为朕不会处罚你吗?”
“皇上消消气。”临川看了看徐逢缘,递了一杯水过去“她的夫君在天牢关着,救人心切也能理解,不过她就一个女子,也做不成什么,皇上不如就答应她的要求,看看她要做什么,救不救得了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也免得被人知道说皇上不近人情。”
“你说得对。说吧,你要什么机会。”
“草民帮皇上处理好密史上一事,请皇上放了他们。”
这句话说中了白帝心事,他什么帝王,即便是再不满史册上的记载,却不能直接销毁掉,那才真正是暴君的行径,他不想让自己留下这个骂名。
“如何解决?朕要先听听,再决定放不放人。”
“如今知道密史中记载的那些事的人,除了我,还有便是当年经历过那些事的人,算下来,也没剩多少人了。皇上与其害怕这些密史,不如直接面对,他们需要的,是还一个清白。”
白帝将茶杯递给临川“你先退下。”
等着他一走,才继续说道“你的意思,让朕向他们认错?”
“不瞒皇上,四大家族的人现在都在城中,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白帝神色很平静,但眼中有怒气聚集,语气也变得冷淡“他们想做什么,还真是聚拢来讨伐朕是吗?朕不知道,当年他们十八岁这样逼朕的父皇。”
“所以皇上应该自己当面问清楚,他们都成为大兴出过力,可后来却成了叛党,他们的后代也会依旧背上叛党的罪名,旧怨未了,新的恩怨又会出现,皇上往后可还有能信任的人?不如趁此机会解决此事,草民这史笔,在最后一幕,记下的是皇上的英明仁德,至此,大兴旧史将彻底完结,会永远封存,除了草民,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这个提议白帝是心动的,他的江山依旧,他的名字将留在史册最辉煌的一页,而过去,将永远成为过去。
“你如何保证此事不会泄露出去。”
“草民任由皇上处置。”
白帝神色恢复平静“朕答应你,徐逢缘,朕不会杀你,但有生之年,你绝不能出这个皇宫。”
“草民,谢皇上恩典。”
天牢内,几位大人看着日头一点点偏移,心中急得不行“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马上到午时,我们都会死的呀。”
“廖大人,你不要走来走去了,看的本王心烦。”
“哎呀肃王对不住,可老夫有点怕死。老夫还想着明年能回乡下养老,现在看来,那几亩良田是白置办了,临老了,得不到善终。”
肃王越听越烦,翻身起来“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本王都未婚配不一样要死,起码人家闻人丞相还尝到点滋味,本王什么都没有。廖大人,你快给本王住嘴。”
“是是是,下官不说了。”
“王爷就不要再骂他们了,到时候一起去了九泉之下还有个伴,可惜了,还没看到我师姐生孩子。”萧迟说着看向闻人铖“丞相大人,你是不是不行啊,我还想着教你们孩子功夫了,现在好了。”
“你行不行我不知道,我自然是行的,我也想和逢缘长长久久,有个孩子最好,可我不想拖累她,我希望她不要管我,平平安安活下去。”
萧迟犹豫了一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浮光城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看师姐没有给你说,想着她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可现在都这幅光景了,也不想瞒着你,起码让你知道我师姐有多努力,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闻人铖一听立马站起来,隔着墙壁大声问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我?”
“有。师姐从浮光城出逃的时候,路上遇到人追杀,师父为了保护她,出事了。”
“怎么会,我当时让五杀跟在她身边的,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五杀被她安排去保护白曦郡主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步计划。白帝如果不愿意承认,继续对四大家族和老臣赶尽杀绝,她已经安排好一切,让白曦郡主成为新的帝王。”
肃王听后深色有些怪异“就那么看不上本王?”
“我不清楚,师姐是这样说的。”
“你的意思,徐逢缘早就在计划这一切。”
萧迟点点头“从她看到密史那一刻起,就预感到后面会发生的事。”
“逢缘说过,历史是有轨迹的,寻着那些时间看去,不仅能看到过去,还能看到以后。”
肃王枕着手倒在地上“听起来就不靠谱。闻人铖,本王先前对你有些看法,但因为徐大人,对你有些改观了,这一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本王可以和你做个朋友。”
“多谢王爷。”
“哼,虚伪。”
午时到了,众人都纷纷站起身,有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也有的互相道别,死在这一刻好像没那么可怕。
天牢的铁门打开,临川慢慢走进来,环视四周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放人。”
“什么?”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人,皇上要放了我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么喜欢待在天牢里吗?”
“皇上为何突然放了我们?”
临川有些不耐烦“我如何知道皇上的想法,放了你们还不好吗?难不成真要杀了你们才高兴。”
天牢外,闻人铖拦住临川“逢缘了?”
“你的娘子我怎么知道在那里,不过,你确实娶了个好娘子,我临川佩服,闻人铖,往后我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瓜葛,你我的恩怨,到此为止。”
“你知道逢缘在哪里是不是?你告诉我!”
临川看了看他身后的肃王和萧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们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