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赵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我记得今天晚上没你的晚自习吧。”王老师刚刚批完作业，看见赵予月还在办公室顺嘴问道。
赵予月半叹了口气，对着电脑屏幕摇摇头：
“这不要到期末，年级那边刚发了文件，让班主任准备催班上同学交补课费的事情......”
“补课费？”王老师拧眉，反问道：“不是前几天就交完了吗？”
“没有呀，”赵予月滑动鼠标，将屏幕定格在补课费文件发布的时间画面上，“你看，这文件刚刚才发。”
王老师立马凑过去：“怎么会这样？秦郝前几天才找我拿了两千块去交补课费......”她脸色逐渐凝重，但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实验班的提前交了？”
“可是我刚刚看文件，上面说所有班缴费时间是一样的，不存在先后，而且补课费也不是2000，是1200......”赵予月边说着，边点进文件，滑动鼠标，找到了对应的通知。
上面写的确实和赵予月说的一样。
王老师此刻眉间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会这样呢......”
最旁边追动漫的陈老师注意到动静，稍稍劝解：“可能你儿子有什么急事要用钱吧......”
“哎呀，还能有什么急事啊，”后面一个年纪较大的地理老师啧了一嘴：“王老师你儿子拿这么多钱恐怕是沾上不好的习惯了，之前新闻不老说，有些孩子骗家长钱去酒吧、网吧还有赌博......”
“怎么可能？我儿子一直挺乖的，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王老师立刻否定。
那个老师抬了抬老花镜：“害，你一天这么忙，哪有时间关注你儿子，说不定他悄悄鬼混你都不知道嘞。”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一针见血地刺进王老师的内心，让她无法反驳。
她平时确实很少关注秦郝，难道他真的偷偷学坏了？
“也不一定啦，”在角落的陈老师忍不住又开口，“有时间找孩子问清楚就好了，说不定就是个误会。”
对呀，她亲自问问秦郝就行了。
王老师急切想证明自己的儿子没有学坏，恨不得现在去找他，但她看向办公室的挂钟，正是晚自习时间，还是等下课再问吧。
-
“铃——”
放学铃声响起，班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收拾书包的声音。
“呼——”
祝星鸣伸了个懒腰，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移，露出一小截腰腹，正好被转身的顾潞瞥见，深色瞳孔微微收缩。
“回家！”
劳累了一天的祝师傅飞快收拾书包，什么《从0开始学英语》、《高中词汇3500》啦这些小可爱全部塞进大书包里，正当他准备唰地一声拉上拉链时——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拉链口上，祝星鸣一个急刹车停住动作：
“顾潞，你干嘛呢？”
要不是他手速快，你说这细皮嫩肉的，伤着了可怎么好......
他扒拉着顾潞的手，正反翻面检查有没有受伤。
“你今天又不回宿舍？”
顾潞任由他扒拉，桃花眼微微上抬，纯黑色的瞳孔定定望着祝星鸣，下颌稍抬颈间线条更加明显，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额......这个嘛......”
祝星鸣不禁咽了咽口水，一丝心虚涌上来，为什么此刻他就像一个夜不归宿的丈夫呢？
顾潞手腕一转，反手抓住正扒拉自己的手，他指腹摩挲祝星鸣的手心，并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
祝星鸣已然汗流浃背，他眼神闪躲，突然看见自己课桌里的糖果收纳箱，立刻有了主意：
“额，顾潞，我喂你吃颗糖好不好呀。”说着，他赶紧把自己的手抽离，从盒子里掏出一枚黑巧克力
“哗啦。”
包装袋一撕，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小范围蔓延开来，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秦郝鼻子动了动。
祝星鸣笑了笑，将巧克力往前递：“来，张开嘴巴，啊——”
顾潞看着眼前的敷衍大师，微微挑眉，并不领情，他薄唇轻启：
“不要——”
他尾音未落，只听见——
“吧唧！”
“我靠，什么东西？”
祝星鸣看着自己手里的空包装袋，又看了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秦郝，他嘴里正狼吞虎咽嚼着刚刚那枚巧克力。
顾潞：？
祝星鸣想都不敢想秦郝居然能这么抽象，他不是顾潞的唯粉吗？怎么还跟自己偶像抢吃的呢？
秦郝嚼吧几下就吃完了，刚刚他完全处于梦游状态，凭借本能行事，等他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我有点饿了......”
祝星鸣看着他那脸色苍白、唇色尽失的脸，暗道：你不是有点饿，是真饿了，都敢跟偶像抢吃的。接着，他又看了看一脸沉默的顾潞，心里默哀：完了，这下更难哄了。
“你，你没事吧？”祝星鸣问道。
秦郝摇摇头：“我没事——”
“咚咚——”
祝星鸣还想多问一句，却被敲后门的一个学生打断：
“秦郝同学，王老师找你，在二楼办公室的走廊。”
他听见下意识点点头，还没多问，那个学生急急忙忙就走了。
秦郝从座位上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那个巧克力，我以后还你。”
祝星鸣见他一脸虚弱，忙摆摆手：“别了......”
“吱呀。”
一声推门声，秦郝离开了。
“咳咳。”顾潞一声咳嗽，将祝星鸣的视线拉回，他心虚看着顾潞，思索该如何哄他。
“我这还有糖——”
“没事的，你赶快回家吧。”顾潞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过身去。
祝星鸣：？
“那我先走了？”他试探道。
“嗯，”顾潞只剩个背影给他，在祝星鸣背好书包后，又淡淡来了句：“懂事的人连崩溃都会选好时间，我懂事，等你走后，我一个人在宿舍伤心就好了，没关系的......”
祝星鸣：......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索性大手一扒拉，直接勾住顾潞的脖子，贴近他耳垂：“说吧，怎样才不伤心。”
顾潞耳垂微微发红，眼皮下敛盯着祝星鸣好看的唇线，哑声道：
“亲我。”
祝星鸣：？！
他慌张望向周围，还好教室都没人了，但是——有监控啊！
“不行，有监控，会被发现的。”
顾潞沉思了会，随后幽幽道：
“那就去没监控的地方。”
祝星鸣：“哪里？”
“天台。”
-
办公室走廊。
下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教学楼人影渐渐稀少起来，秦郝走到二楼办公室附近一眼 便认出了他妈，见她站在走廊靠窗的角落。
秦郝有些奇怪，他走了过去：“妈，你今天怎么等我回家？”
“嗯。”
秦郝妈妈随口答了一句，脑子里满是办公室老师对她儿子不好的猜测，思绪十分混乱。
她看了看秦郝，抿抿唇，假装不经意问：“你最近很缺钱吗？”
这话像触到脑子里的某个机关一样，让秦郝瞬间想起在厕所时会长阴狠的声音：
“不想让全校看你们母子的笑话就乖乖把钱打到账上。”
一阵冷意咻地蹿上来，他强忍着，尽量让自己不颤抖。
“最近要买一些资料，有点缺钱。”
一听这话，秦郝妈妈眉头瞬间皱起，眼神立即犀利起来，看着自己儿子闪躲的眼睛，心中的怒火啪地一下点燃。
“什么资料？”
秦郝硬着头皮继续说：“就平常印刷的练习题......”
“是吗？”
秦郝妈妈向他走了几步，高跟鞋重重踏着地面，她眼底满是怀疑，但秦郝完全没注意，继续说：
“对，班主任说明天早上就要交齐......”
“这次要交多少？”
“500块......”
“前几天不才交2000？”
秦郝磕巴了一下：“上，上次交的是补课费......”
“啪！”
重重的一个巴掌声，在空荡荡的教学楼异常清晰，秦郝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上，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他妈。
此刻怒火燃烧到最旺。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右手掌微微发颤，哑着嗓子质问：“前几天学校本根没有收补课费，我给的那2000块，你到底拿去干嘛了？”
秦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原本打算从自己生活费里凑钱填补上去的。
“我，我拿去......”
看秦郝半天回答不上来，她越来越气，仿佛已经目睹了秦郝骗钱去上网、喝酒、赌博的事实。
“你说话啊！哑巴了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啊？”
“是不是拿去学坏了？喝酒？上网？赌博？说啊！”
秦郝低着头，任凭他妈妈质问。
只要明天能借到500块，这件事情就结束了，他还是妈妈口中的好孩子，对，再忍忍就没事了......
“嗡——嗡——”
就在这时，秦郝妈妈皮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平稳气息后才拿出来，接通电话：
“喂，李主任，这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边很快说了句抱歉，然后又说：“王老师，你这次评职称的资料还没交，今晚十二点之前上面就要审核了......”
她脑袋气得阵阵发疼，原本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因为秦郝的事情忘记了。
“不好意思啊，李主任......”
李主任那边没怎么计较，他挠了挠快秃完的头顶，回道：“小问题，反正我每天都熬夜加班，你现在把资料交到年级主任办公室就行。”
“好好，麻烦李主任了。”
“嘟嘟——”
电话挂断，她看着一言不发的秦郝佝偻个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想起了她那个没有责任担当的丈夫，出轨离婚后也是这副模样。心中突然就涌起一股恨意，她愤然将手机往包里一砸，语气满是失望：
“我怎么生下你这样的儿子。”
“啪嗒。”
像某根弦突然绷断一般，秦郝怔怔抬头，却只看见他妈妈冷冷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视野里。
走廊上的声控灯暗了下来，教学楼一片黑暗。
“呵呵——”
秦郝明明是在哭的，可嘴角却下意识上扬，看着有几分瘆人。
对呀，要是我没生下来不就好了。
“咔哒。”
他踩过地上掉落的眼镜，一步一步往外走，眼神看向一层层阶梯。
-
面对顾潞无理的要求，祝星鸣是拒绝的。笑话，他可是正经人，怎么能在学校偷偷干这种坏事呢？
但无奈，顾潞用一本亲手写的英语辅导全解作为交换，诱惑太大，他还是没能成功拒绝。
祝星鸣：“呵呵，你看人真准。”
顾潞眼尾上扬，攥紧祝星鸣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
祝星鸣欣然打开《高中词汇3500》，笑嘻嘻道：
“都这样了，就先热个身，陪我记个英语单词先......”
顾潞抿唇，盯着词汇本：不嘻嘻。
但还是依着祝星鸣，充当一个音色磁性的点读机，哪里需要读哪里。
时间分秒走着，教室只剩俩人读英语的声音，白炽灯将他们的紧靠的身影拉长。
“呼！”
祝星鸣一把合上《高中词汇3500》，感慨道：
“顾潞，有你帮我，记单词就是快！”
顾潞微挑眉，不置可否，他一把拿走词汇本，不轻不重丢进祝星鸣课桌，接着强行拉住他的手腕，桃花眼幽幽看着他：
“所以，可以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