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可以回家吗？”王江水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望着王江山问。
“当然可以，”王江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十分自然说，“我送你吧。”
其他人跟着纷纷站了起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面上还是带着一点礼貌的客套笑容说：“那我们也走吧，今天玩的差不多了，希望下次早一点见面，那样就可以玩更多的游戏了。”
王江山点了点头，王江水站在他旁边，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比较好，于是伸手把眼睛从眼眶里挖了下来，攥在手里，又把手握成拳头，揣进兜里，假装自己本来就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不想面对的场景了。
太妙了！
王江山和其他人打完招呼，一只手拉住王江水，把他往门口带，对他说：“和大家说再见吧？”
王江水点了点头，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眨了眨，有些迫不及待说：“再见再见！”
王江山笑眯眯摸摸他的头发，把他带出了门口，对他说：“小心台阶，之后我们要走下去，你没问题吧？”
王江水摇了摇头说：“没问题的！我可以走，这里有墙的，扶着墙下去就行。”
“好。”王江山点了点头，把他带到楼梯前，又问他：“那要我送你吗？”
王江水下意识点了点头：“不用。”
他说完又有点奇怪：“你要做什么别的事情吗？你不能和我一起走？”
王江山笑了笑，虽然王江水一点也看不见：“大家都是我请来的，我用了厨房，最好还是清洁一下，检查完毕，没有垃圾或者什么有用的东西留在这里，我还要和这里的负责人交接一下，告诉他们，我们已经走了，需要一点时间，你到下面等我好不好？”
王江水皱了皱眉问：“下面是指？一楼吗？还是外面呢？或者小镇外面？那也太远了！”
他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拉住王江山，有点不耐烦，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说：“我不要你走！你要是走，我怎么办！”
王江山摇了摇头，拉住他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事情办完，等我办完事情立刻就会来找你的。”
王江山对平静下来的王江水说：“没有关系的，真的！我又不是要把你丢掉。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你知道的，我们住在一起。”
王江水犹犹豫豫说：“这一次勉强相信你，但是下次不能这样！”
王江山点了点头，笑道：“当然。”
王江水又往王江山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那我一个人出去吗？万一迷路怎么办？不小心弄坏别人的东西怎么办？不太好吧？”
王江山对王江水摇了摇头说：“不用担心，我拜托我的朋友照顾你，他们会把你带到楼下的，你只要跟着他们走，走到最外面的那扇门口，去等着我就好。我把事情办完之后，马上就会找你的。”
“他们真的会吗？”王江水感到疑惑和不安，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些不信任的表情，皱着眉头问。
话音未落，王江水忽然感到喉咙里仿佛有水在流动，低下头去大声咳嗽起来，在一阵难挨的咳嗽声之后，他不由得往外呕血。
过了一阵子，他觉得好些了，皱着眉头停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他又开始咳嗽，但是这一次，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白花花的兔子毛。
一大堆的兔子毛就像是成熟后采摘的棉花一样，从他的口腔里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一大堆，被风一吹就开始乱飞，灰扑扑的墙面上顿时染了一层白色。
看起来像是墙底下长满了兔子，正准备蓄势待发，从里面跳出来。
王江水不由自主咳嗽着，渐渐就蹲了下去。
就在他满脸通红的时候，王江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了，最后咳了两声，站起身来，把眼睛按回眼眶里，看着王江山说：“我可以走了。”
王江山看着他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你可千万要跟在我的朋友的后面，不要走丢了，也不要冲到他们前面去，最好走在他们中间，如果不适应，那就随便找一个人跟着，只要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就跟着走好了。”
王江水点了点头，问：“那我怎么判断到的地方没有？”
王江山往外看了一眼说：“我的朋友到了门外面就会各自分开，他们并不住在同一个地方，也不是同一个方向。
当你看见有一扇门就在附近，而身边的其他人都走开了，那就到地方了，不要乱走，我会找你。”
王江水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跟他们走吧。”王江山对他微笑。
王江水点了点头，王江山的朋友再一次对王江山挥了挥手，从王江水身边经过，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王江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段路之后，走出了楼，外面阳光明媚，一副四季如春的好景象，温度也不热不冷，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最温柔的。
前面的人不再像一个紧巴巴的肉团一样挤在一起，他们渐渐走开了一些，像是开水锅里面煮的肉沫，不过幸好，他们虽然往周围分散，但还在一条路上，而且一边走一边相互交谈。
虽然王江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感觉一听就头痛，但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能确定，自己就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走丢，算是好事。
王江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前面安静了一些，抬头一看，发现前面起了雾气，雾气又白又红，像是浓痰中带了些血丝。
前面的人依旧往前走着，只是影子黑漆漆的模糊不清，看不出具体的形状，甚至不能确定是个人，衣服倒是五颜六色，可是，很有灰尘的感觉，像是很久没有清理过的彩色颜料。
人群之中有一个人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发现王江水有点掉队了，站在树荫中，笑眯眯对王江水招手，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浅白色的脸在雾气中模糊不清，鲜红色的唇占了大半张脸，弯曲微笑着，开开合合。
他在那边对王江水说：“还等什么？快过来呀！不差多远了！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你在那儿，就可以等你哥了，快来呀！”
他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得不清不楚的，还有莫名的混响和回音，就像是一个泡了水的海螺在天桥底下，被风吹响了，夹杂着一个坐在不远处的算命老大爷扯着嗓子，和穿着红色花棉袄的耳背老大妈说话的声音。
王江水的脚步顿了一顿，就是停顿的这一下，雾气更加浓郁，他有一种自己再不追上去就会走丢的直觉。
他立刻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可是，他赶到刚才那个人向他招手的地方，却发现这里没有人，只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树枝往一旁倾斜，上面挂着一条白毛巾，又有一点像是上吊用的白绳。
风往这边吹，那白色的东西就在树上飘飘荡荡，从远处看倒也确实有可能像是在招手，但这东西并不发出声音。
王江水感到喉咙一痒，不由得再次咳嗽起来，血液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抬手擦了一把，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什么都看不清，那些血把他的眼睛糊住了。
不知不觉，他开始放声大哭。
一个人忽然从侧面走了过来，拉住了他。
那只手非常冰凉，拉在他的手腕上，冷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仿佛有人大冬天捡了个冰块，从他裹着围巾的脖子塞进他的衣服里。
他差点跳起舞来，惊讶之下，连咳嗽声都止住了。
王江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是高兴自己不再咳嗽比较好，还是高兴，自己居然找到了其他人比较好。
他转过头去看，拉住自己的人。
这个人的长相普通，一眼看见都记不住，但是脸型和五官凑出一种非常面善的感觉，整个人有温和的气质，仿佛是可以相信的。
“你是谁？”王江水疑惑问。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发现你掉了东西，特意让我过来，把你带回去，把东西拿上，之后再走，你也可以和他一起走，等你拿了东西，他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和蔼可亲的人说。
王江水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吧。”
那个人就拉着王江水的手，带着他往回走，路是一样的，但路上的雾气越来越浓郁，王江水往前一看，忽然又看见阳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清清楚楚看见不远处，有鳞次栉比的高楼。
王江水愣住了，停下脚步，对前面的人说：“你好冷呀，能不能把我松开一下？我觉得我的手腕有点僵了。”
那个人松开手，笑着说：“不好意思。”
王江水点了点头，把手收回去，卡巴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手腕上已经爬出了青紫色的瘢痕，垂着眼睛，想要点个火，方便在雾气里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