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没听懂,却害怕他发现我没听懂。
应官看了眼时间,朝我点点头,擦过我身边。我回头看着他,直到他走远。
后来我常常问应官,那时他有没有觉得投入在我身上的时间纯属浪费。他总是耐心地回答,从不……
我从未诉说,但他似乎一直知道,我很恐惧。再好的他,或许也会因为学生的过于愚笨而厌烦吧。
日复一日的练习,好像是为了前进再前进,却也掩盖了那些被刻意遗忘、并没有消弭的恐惧与焦虑。无论L再怎么承认我的进步,无论许蓥莹再如何指教,仿佛到达了一个瓶颈,我的进步,似乎发出了到此为止的信号。
我茫然地看着排名上硕大的字体,竟不知是否应该觉得高兴。似乎应该庆祝一番,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排名是实打实的循规蹈矩的演出获得的,所有人都在说着,钟夷商进步很大,发挥稳定了很多。导师们的脸上满是鼓励与支持的笑意。
然而,我需要的并非仅仅这样的名次……
真的会有意义吗?不,当然是有的。但是或许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夜深人静时分,我近乎麻木地复习完最近的课程,本该练声的喉咙却仿佛被强力胶粘住,怎么也提不劲撑开。
久违的无助感扼住喉咙,久久不曾松开。
“眼睛痛?这就是你这两天没交作业的理由?”L的消息刺痛我本就干涩肿胀的双眼。
我打下:“想休息两天。”
“……”他发来,“你和应官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
乍见这两个字,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俘获了我,我跳起来,“我只是休息两天不行吗?”
而且,“你这不是废话,我们是能和应官老师比的吗?”
他:“……小朋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我敏锐地察觉他话里有话,他却不再继续,转而道:“明天晚上来我这里一下。”
其实,一直很麻烦他。我默然,片刻后输入不用了,我再练几天再去找……
“对了,是应官喊你过来的。”屏幕上跳出来,“不能不来哦。”
我心脏骤停,愣了半响将输入的文字慢吞吞删除。应官明明加了我的微信,却并没有直接找我。与他仅有的联系,仍然只有那日的添加好友提示。
他知道了吗?我没有交作业,我在找借口……无数的念头纷飞腾跃,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那日台下,应官举起的评分牌上,毫不显眼的分数上。
他每次都将简单的数字写得有力清晰,即使寥寥几笔,也比其他人的好看。但那天,好像只有淡淡的笔迹,表情也并没有分毫笑意。
不,其实他在节目里,一直都没有笑过,就好像我们从没有让他满意的。我无法抑制自己绞尽脑汁地掰开揉碎那日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就连他坐得比往日远了两毫米的这种细节仿佛都在透露这一个讯息,他已经看出来了吧,我的水平到此为止了。
“应官老师……”推开门的瞬间,我深深地低下头。
他和L并排坐着,面前的咖啡已经见半,似乎来了有段时间了。
我自觉地坐在侧边对门的单人沙发椅上,唇喉干涩得好像要烧起来,端起面前摆放好的与应官同款的咖啡就要往嘴里送。
“等等……”应官的手突然快速拂过我面前,拦住我手里的杯子,以一种轻柔却迅速的力度按住了我的动作。
他穿着西服,笔挺的黑色袖子恰到好处地截至骨骼分明的手腕,有种淡淡的香气盖过了咖啡的浓苦。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手,他看了下我越捏越紧的手,道:“这是喝过的……”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粗重厚沉,“怎么,你们都想喝我的口水啊?”
我尚未看清,他已从背后绕到我对面,坐在沙发上,高高跷起腿,双臂平撑在沙发两旁,打量着我。
“应官,你该好好教他规矩。”他皱眉,瞥了下应官,说。
我看向咖啡,他的意思是应该给他送去?但应官转眼已经取下我手里的杯子,放到了一旁,道:“这位是燕双笔老师。”
燕双笔,赫赫有名的制作人,就是这个国字脸眉毛粗壮的微胖男人。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双鬓夹杂着几根白发,但面色红润,看起来还年轻。
“不用叫声老师吗?”他仰着下巴朝我点了点。
我愣了下,道:“老师。”
他再次点了点头,跷着的腿放了下来,凌厉的气息削减了些许,朝我伸出手,“东西呢,我看看。”
我懵住,看着他摊开的手。应官却拿起身旁的青色文件夹递给我,平静又稳定地说:“这个是你的作品。”
我打开文件夹,瞠目看向他,文件上面错落有序的符号和歌词应对贴合,明明是我的《左跳》!
“老、老师……”
应官道:“今天不用叫我老师,我们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什么意思,我霍然起身,手抖得不行。
他扶住我抖得快掉到地上的词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希望你的名字能出现在《左跳》的第二版作词署名上……”
这绝不是真的,这种事情即使做梦也不曾发生过。
模糊的过往记忆中,黄艺的询问我还记得,她问:“你不会觉得可惜吗,没有机会被原作者看见?”
我沉浸在欣赏自我对《左跳》的诠释中,几乎分不出心思回复,敷衍地说:“反正我自己写得很开心。”
如果被看见,也绝不会被过多关注的吧……更何况,根本不会被看见……
那时,我又怎么会想到,世界上还存在应官这样的人?此刻,我面对着他希冀的目光,终于明白,实际上,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愿意!”我脱口而出,心脏怦怦乱跳,眼里只看得到他,“我、我、我……”
应官起身按住我的肩膀,“坐下慢慢聊,你是第一次接触,有很多细节你还不了解。”
“我不要钱!”我冲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