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成功是可以复制的。L开始让我分析这次的歌能出圈的原因,我思来想去不得缘由,很多想法都是录制节目的时候灵光乍现,我也没有去深究想法深处的用意。
“这样,你看看能不能再照这种感觉试试改编多两首歌,反正我这里也有很多歌可以用,写完我们一起发出去,这样你很快就能火起来了,怎么样?”L朝我眨眨眼,说。
我其实并不想重复类似的产物,下意识有些排斥,但还没说话,应官已经皱眉看向他,L举起手:“我这不是想看看他怎么选嘛,我投降好了吧……”
应官面向我,道:“不管是他,还是我,我们虽然都是你的老师,但是我们说的话也不一定每次都是对的,要自己想好。”
我张了张嘴,他指了指教学屏幕上节目的播出画面,继续说:“我们回到这首歌上面,这里……”
他退回到五秒前,“当时怎么会想到要这么处理?”
我又张了张嘴,当时的记忆疯狂地在脑海中旋转,糨糊团乱。
“不要急。”他说。
我于是静下来,顺着时间溯流而上,一点点抽丝剥茧,突然间膝盖的经络猛地抽了一下。
“是叹息!”我跳起来,背后渗满了汗,“我当时觉得这里这样,很像叹息!”
“这么重的节奏怎么会像叹息?”
“是,但是它埋得很沉又有点脱节……”
我说得不太确定,有些小声,应官静静地看着我,眸光中星点莹亮。我的声音慢慢变得响亮起来。
“很好,就是这样。”他说,“每次都要这样,用学到的东西表达你想要表达的,要意识到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技巧,等到你开始新的创作的时候,就能做到得心应手。”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口中的“很好”依然屈指可数,我忍不住兴奋地抬头,发现他毫不掩饰地表露着浅浅的喜悦和欣慰。
“吾家有子初长成啊!”L闷头灌了一口咖啡,拍了拍应官的肩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嘟囔,却有些想笑,忍不住去看应官。
应官露出了半点浅浅的笑意来,对于L的话不置可否。我便懵了头,傻傻地朝他呵呵笑了两声。
第三期节目人虽少了一位,录得却比以往都要长,留给选手和虚拟歌手方准备的时间都多了一倍,曲目和要求也提高了。我那时已预料到了,随着比赛进程渐进和各方面要求的提高,我的实力绝无法支撑我走到最后。但我却对创作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热忱,无论如何,我都将倾尽所有,毫无保留,与最后走到哪一步没有关系。
节目录完的当天下午,我还未离开,艺统组的负责人在门口截住了我,“有个歌手想找你合作,在会客室那边等你呢。”
他没说名字,我也没多想,连忙把订好的车票取消,急匆匆地往那边赶。新的合作!我既意外,又压不住由内而生的喜气,跑得轻快。
会客室的门敞开着,只有一个人在。那人挽着长发,穿着素色长裙站在桌子旁似乎正在看什么消息。我走进去,诧异地停住,“……您好?”
那人转过身对着我,正是应官说的宋娴。她朝我笑着点点头,偏头往里间看了看,还没说话,一个身影从里面拐了出来。
我与那人便同时怔在原地看着对方,我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是陈营。我之前虽然远远地在公益演出上见过他一面,却看不大清。现在面对面,才真正意识到,他已经长成了我十分陌生的样子。
从前他有些营养不良,瘦瘦的,又高,像根晾衣杆,现在却已经有了堪比偶像剧男主的形象和颜值。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最终是他先开的口:“夷夷夷夷商……”
他一开口,我既好笑又鼻头一酸,看着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忍不住爆笑。
陈营竟然真的要找我合作,我下意识地以为是作词,他却笑说如果我能顺便作词就更好了,他竟然是邀请我一起合唱。
“我觉得我不适合这种舞曲类型的歌,”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而且……如果你是想帮我的话,我可以自己慢慢来。”
陈营摆手,“没、没有,这是、是团队共、共同的决定。”
这首不同于流行舞曲的复古调型新歌,他们团队希望由年轻歌手来演绎出旧式风,而我也凭借上周的出圈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我没想到他们能选择我,虽然是陈营,但他已然是国内一流的艺人了!我喜出望外,连问了他几遍确认是真的,当即跑出门朝天大喊了三声,回去的路上一直忍不住唱歌。
我忍不了回到FED,在路上拨通了应官的电话,语无伦次地和他说了很长很长。他在那边好像传过来些许轻笑,我便戛然而止,他问:“然后呢?”
我抓紧手机,忘了刚刚说到哪了,一低头,看见拎回来的东西里带着宋娴托我转交给应官的咖啡豆,“……我还看到上次在老师办公室见过的人了……”
“宋娴?”他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说,“是有听她说过现在在做经纪人。”
“那……”我刚想说,他那边传来很嘈杂的声音,不知道谁在喊他。
他似乎走开了一点,背景的声音离远了点,但还是很清晰。
“早点回来。”他说,然后挂了电话。
我那不明所以的躁动轻易地被这四个字抚平了。
在会客室的时候,我和陈营说了许多话,后来陈营说他第一期就看了,但是那个时候还不敢确定是我。我便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根本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原来,他看我,就如同我看他。
我很少注意自己的脸,那天晚上难得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愣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翌日我还把这件事和应官说了,他看了我片刻,说:“是不一样了。”
我耳边像有羽毛拂过,痒得一激灵,追问:“哪里不一样?”
他只说:“和我刚见你的时候比变化很大。”
额,应官也学会废话文学了吗,我摸了摸耳朵,既觉得他这回答形似于无,又忍不住回味。
他敲了敲桌子,示意开始上课了,其他的事情都要先暂时放下。我以为是延续上次没学完的内容,他却点了点屏幕,翻出十几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的名字都很长。
“你还没接触过舞曲,我们先看看。”他说,“不过本质和其他音乐是相同的。”
我愣住,霎时百感交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准备,我以为对他而言,陈营的事情不过是简单的分享罢了。
我已经要承受不住这暖意,应官在讲完之后却还说:“我也帮别人编过舞曲,不过上课还是第一次,课件也是临时赶出来的,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和我说。”
我忽然很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他是那么温暖,一直,一直散发着光辉,让人想要永久地沉浸其中。然而,他看着我,我一动也不动,只知道也看着他。
“……怎么了?”应官问。
我狼狈地低下头,“……没有,老师的话,我都听懂了。”
“那就好。我帮你联系了其他老师,后天有相关的鉴赏课,你去听一听,看看别人的作品。”
我轻声应好,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好饿。
“饿了?有没有想吃的?”应官问。
我愣了下,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说了出来,瞬间面红耳赤,“没有,我就是……”
我却不知道怎么说。应官轻轻道:“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我看了看时间,理智告诉我应该让应官回去休息了,但嘴上却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已经是将近深夜了,外面只有小吃摊,但人山人海的,全是学生,找不到坐的地方。
应官说一起吃,其实他是不吃的。我其实半点都不饿,随手要了根烤面筋,和他站在路牙子旁边吹晚风。我总觉得不该让应官出现在这种场景里,于是吃得飞快,跟他说回去了。
可惜我们走得太晚,有路过的学生认出了他,又塞给他两根炸蚂蚱。他无措地接了过来,第一次有些面露难色,看着那炸蚂蚱目光纠结。
我那不可名状的空虚便被某种极其柔软的情绪填充了,塞得满满当当的。
“老师,我给你表演个口吞蚂蚱。”我跟他拍胸脯说,拿过那两根小玩意儿,三下两除二就解决了。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但或许是从这之后,应官对我有了某种误解,后来我们出去吃饭,他总爱点盘类似的给我吃。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也没有跟他说过这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