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的除夕夜,胤祐一如去年一般坐在了保和殿前的宴席之上,更是一如去年一般的自顾享用美食。
然而,今年的除夕却没有去年的除夕那样宁静。席间,康熙也不知怎么个就注意上了七阿哥。事后,胤祐还是通过素汐的嘴才知道,原来,这一年中,康熙对自己的关注度还真不少。这其中的缘由还是来源于尚书房。
胤祐在尚书房的表现,文史方面远没有骑射方面好。若是单纯说骑射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很有新鲜感,那么之后的两年中,这股新鲜感一直存在着。胤祐凭借着这股新鲜感,居然在骑射方面大有长进,一度赶超了其他年纪相仿的皇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尚书房师傅的汇报中,胤祐的名字也渐渐被提及,且越来越多。大清是以马上夺的天下,康熙自然对骑射功夫渐长的皇子,比如皇七子多了一分关心。
“老七过了年也该十六了。”宴席过半后,大家都喝的微醺,这个时候,康熙突然这么提了一句。
在场的人纷纷朝胤祐看去,不乏有些深谙康熙性子的大臣大致也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胤祐听康熙提到自己,立刻起身回道:“回皇阿玛,正是。”
康熙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打量了眼这个平时素来无声无息的儿子,像是突然知道,原来还有个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十六了,不小了,也该找个福晋照顾你了。”
康熙的话,不是询问胤祐的意见,而是一种命令。胤祐心里明白,这婚事自己是逃不过了,自从去年胤禛大婚之后,他就知道早晚会轮到自己。
况且,胤禛大婚之前,早已有多名侍妾随侍身旁了,胤祐其实也早该有了,只是之前自己一直行事低调,再来,也有些刻意避免此类事,故而谁也不曾留意到,他其实早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如今,这事终于被康熙提了出来,胤祐哪有拒绝的道理?成婚本来就是好事不是么?哪个皇子也不会傻到为了拒婚去顶撞康熙。
“但凭皇阿玛做主。”胤祐表现了前所未有的顺从,所有的皇子都不笨,他这个皇子自然更不笨。
“好!”康熙对胤祐的态度十分欣赏,转头又吩咐近身伺候的素汐道,“回去,让内务府呈个名单上来,朕要好好挑一挑。”
“是,奴婢遵旨。”素汐规矩的应着,眼神却故作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胤祐,胤祐心领神会,原地叩谢了康熙的旨意后,方才落座。
隔日,素汐自内务府回乾清宫的途中,刚刚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皇七子胤祐。
“奴婢给七阿哥请安。”素汐浅眸微笑给胤祐屈膝福身,胤祐自然是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福身。
要说这一年,胤祐最大的收获不在尚书房内练就了一身本事,而是在这红墙之内又多结识了个朋友。
自那次从四爷府出来后,胤祐对素汐的坦诚与不拘小节,令素汐经历了从吃惊到意外,从意外到感动,渐渐,素汐竟也在胤祐的影响下,慢慢学会了如何去跟皇子作朋友。
当然,这个过程对胤祐来说,毫无压力,毕竟胤祐的观念中,众人平等,他自然不会把素汐当宫女看待。
可素汐就不一样了,要同皇子作朋友,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措。那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确定这个皇子确实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然后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被胤祐强制性的灌输了很多跟皇子作朋友的观念。
这一年多来,胤祐孜孜不倦的朝这方向努力,终于是换来了素汐的坦诚相待,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姑姑从哪里来?”
“回七阿哥,奴婢刚从内务府取了名单,正要回乾清宫。”虽然在深宫之中,两人关系比较交好,但是,这规矩,这礼仪,素汐还真是一点都不敢疏忽。谁知道哪里是不是藏只眼睛在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名单?”胤祐一听,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名单上都有谁?姑姑行个方便?”
“七阿哥希望有谁?”素汐狡黠反问道。
“这八旗中的小姐都一样,都是两个鼻孔一张嘴,有什么好希望的?”
“那七阿哥还问?内务府拟的福晋名单,自然是身家清白,容貌姣好的大家闺秀,七阿哥还担心什么?”
“呃……”胤祐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自己是介意连未婚妻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已经把婚事定下来了,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早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啊。”
素汐听他的语气,又见他一脸无奈的表情,笑道:“七阿哥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要做新郎官的人。”
胤祐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姑姑不会明白的。”
“那……要不我偷偷告诉你,福晋的候选人都是谁?”素汐见他一脸自怨自艾的样子,一时竟有些不忍心,如果告诉他候选人都有谁,他会好受点,那么,犯点小错误,自己还是愿意的。
“算了吧,知不知道其实都是一样的结果,还让姑姑为我坏了规矩,不值当。”胤祐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反倒拒绝了素汐的提议。
胤祐明白,即便真知道了候选人是谁,又能怎样,他又不能跑去人家小姐府里相个面,看看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若是不喜欢就拒婚。
“我还有事,不耽搁姑姑回乾清宫了。”
胤祐失落的离去,留素汐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满脸不解的神情。胤祐说她不会明白的,其实,她是真的是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好像觉得,又有些明白呢?
素汐自嘲的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真的了解胤祐心中想的那些古怪念头呢?
“难道是这阵子跟七阿哥走的太近了?”她默默念叨,“可能吧。”释然一笑,转身,回了乾清宫。
胤祐的第一个福晋是来自六品牧长纳喇氏家的小姐纳喇玉墨,康熙赐了侧福晋的名分,婚期定在开春后的四月。
又是一年的四月,胤祐对着指婚的圣旨,无限感叹。一年前的四月,胤禛大婚,一年后的四月,终于轮到自己了。新福晋,胤祐一点都不熟,也不能说不熟,是根本就不认识。
经历了一整套复杂的婚礼仪制,祭祖,迎亲,拜堂,终于是入了洞房。
大婚前,康熙另赐了府邸给胤祐,巧的是,竟然与胤禛的府邸,隔街相望。
胤祐才刚踏入新房,心如被千金重锤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注定要被这种婚姻所牵制。
可是,身在此处,他又有什么办法?胤祐望了一眼喜床上的新娘。心里默默念叨,但愿别太丑,不然这下半辈子还怎么活?
胤祐很不合事宜的叹了口气,在这一片喜庆洋洋的空间内。然后,朝纳喇玉墨走去,喜娘一直在一旁伺候着,在她的唱声中,胤祐像是做任务似的,挑起喜帕,喝完交杯酒。
初见纳喇玉墨那一刻,胤祐没有太多的意外。不丑,其实,还是挺好看的,翦水双眸,樱唇玉齿,尤其是那楚楚微闪的睫毛,甚至还有点诱人。
十六岁的胤祐,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对他而言,自然是有吸引力的。况且,那个时候的他,心中没有任何牵挂,自然抵抗不住新福晋的温婉细语。
当新福晋换下喜服,只身披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站在胤祐面前时,男人的本能刺激了他。
即便不是自己的福晋,而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此露骨的站在自己面前,胤祐想着,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动摇的吧。
更何况,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他的福晋,他有十足的理由可以去碰她,去占有她,他又为什么要拒绝?
新婚之夜,就在玉墨的含羞主动下,在胤祐的积极配合下,两人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件大事。
新婚之后,胤祐最喜悦的事,不是自己有了福晋,而是自己终于出宫了,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再也不用日日去尚书房了。
虽然出了宫的皇子,可以免去尚书房的读书日子,但康熙对子孙的学识情况依然很关心,所以,各个皇子府邸中,必有一个像模像样的书房,以备每日在府中读书。
胤祐府里的书房,选在一个举头能望明月,低头能观湖心的地方。他给它的书房取了个优雅十足的名字,叫烟波斋。他觉得自己平时文学功夫实在太咋地,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也算是对得起尚书房的师傅了。
于是,每日泡在烟波斋里,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享受烟波斋的绝佳位置。
烟波斋位于府邸风烟湖之上,三面临湖,南靠湖滩,以数百根翠竹横竖交错搭建而成,在这个地方,赏风景真是不错,尤其是搁一张太师竹榻在屋外檐下的翠竹平台之上,再泡一壶上好的清茶,那感觉堪比人间天堂。
当然,胤祐有时也会想,要是再有个可无限上网的笔记本就更不错了,当然,这只是想想,想想而已。
每日白天,胤祐总会在这里看看闲书,很少再逼着自己去读师傅们崇尚的文籍史册。其实胤祐读的闲书,也并非完全无用,所谓的闲书也不是什么真的闲书,只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兵书。胤祐从小就爱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是搞那些神神秘秘的玩意,更是有兴趣。
而晚上,作为别人的丈夫,胤祐自然也不忘,偶尔也去陪陪玉墨。当然,陪陪的意思就是默许了玉墨留宿在自己屋里了,夫妻之事对于新婚的胤祐而言,必然是难以克制的住。
胤祐大婚后,每日都会回宫向康熙请安,康熙每次见到他,总会不忘问问读书的事,胤祐亦真亦假的回答几句,搪塞了过去。
当然除了关系他的学识,康熙也不忘过问一下他的骑射功夫。胤祐刚想回答自己也不曾疏忽,偶尔也会练练身手,却听康熙告诉他,已经物色了个谙达,日后每日都会去胤祐府上,教习骑射功夫。
胤祐吃了一惊,但转念想想,有个一对一的师傅也不错,好歹这也是康熙看的起自己才会有这样的特殊照顾,再说,自己对骑射功夫也十分感兴趣。总之,算个好事。
谙达第一天到七爷府上报道,胤祐还沉寂在烟波斋里享乐。听说谙达到了,这才慢吞吞去府邸后园的练习场见他。
胤祐刚到练习场,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站在那儿,背对着自己,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胤祐轻轻咳了一声,那壮汉听到声响,忙转过身来,一见到胤祐,连忙下跪行礼。
“奴才富察痕参加七阿哥。”
“起来吧,你也是宫里当差的?”
富察痕起身,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主子,奴才不在宫里当差,奴才在正白旗军营中任副前锋参领一职。”
“参领?”胤祐对于清朝的八旗军队不十分熟悉,虽然也听说过一二,但那都是过耳即忘的。
“是,奴才负责正白旗将士日常操练之事,今奉旨教习七阿哥骑射功夫。”
“哦……”胤祐随意一嗯。
“七阿哥,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富察痕一脸正经的询问。
胤祐见到他的样子,总想笑,又不知道究竟是笑什么,只得憋着,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富察痕的提议。
富察痕的教习过程,一板一眼,没有一丝倦怠,从头到尾,他都保持了一个表情,看的胤祐都觉得视觉疲劳了。
虽然,富察痕的功夫确实了得,满弓放箭,从来都是百发百中,一箭穿心,不虚一发,而在骑马技术更是手到擒来,仿佛座驾之下的马匹都听的懂他的言语,一跃一腾,灵活自如。胤祐看的有些惊呆,他觉得这比尚书房的师傅更厉害些。尚书房的师傅更偏向于原理性的教学,而富察痕更重实战型。
自那儿之后,整整的半年,富察痕每日清晨都会去七爷府,负责教习胤祐,午间用完膳才回自己住处。
胤祐也因为富察痕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清晨起后,先跟随富察练习一阵子,午膳之后,才会去书房看会儿书。
起初,胤祐总在自己府邸练习,再后来,他渐渐不满足那一方天地,日日缠着富察痕带他去练兵场看看。
富察痕大胤祐十岁,从年纪上看自然是比胤祐老成些,奈何身份注定,他必须听命于胤祐,所以,对于胤祐的命令,起先总拿康熙来推辞,再后来,胤祐摸透了他的脾气,就不吃这套,直接下了命令,“富察痕,今日你再不带我去练兵场,明日你就直接去向皇阿玛辞了这谙达一职吧。”
富察痕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要如何劝说,只要一如既往的说道:“主子,万岁爷只说让奴才教主子,可没说让奴才带主子去练兵场。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