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彻底闭了嘴,安安心心地看节目。事实上这场篝火晚会,除了没有篝火,其余的一切也称的上完美。可能是小镇上第一次有人带头搞活动,大家都十分捧场,气氛融洽。
一首精彩的架子鼓表演结束后,台上的表演人员站起身对大家举了个躬,台下的人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很快将今晚的气氛推向高潮。
孟谨年看得有些困了,耳边嗡鸣声阵阵,她听见陈霜嘶吼着尖叫,感觉到黎朝挨着她的耳朵和她说话,不记得说了些什么,而她囫囵应着。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杯,是前面陈霜递给她的,里面淡蓝色的液体,据说是什么果酒,度数很低,可以当饮料喝。孟谨年觉得陈霜的判断有失偏颇,她好像上头了。
她又侧眸看着黎朝的纸杯,她那杯应该和她的一样,杯子里的果酒只剩了一点,而黎朝看上去一切正常。
她有点不爽,这里好像就她一个辣鸡。
孟谨年的腿曲着,双手向后撑在沙地上,细腻的沙子深深嵌进她的手掌心,酒液顺着血液流变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点了把火,熊熊燃烧,逐渐升起的温度源源不断的皮肤上的每一处气孔散发。
温热的围巾紧紧包裹着她,孟谨年眯起了眼睛,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泡在酒里,变得酸软无比,但却又很舒服。
很多年后,孟谨年回想此刻,她的记忆其实不是很清楚了,对于当晚表演的节目,主持人活跃气氛的笑话,黎朝在她耳边又说了什么,她通通记得不太清楚。
唯二印象深刻的,除了那杯腻死人的果酒,就是一个歌唱节目,来人一身牛仔服,抱着吉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台上,温柔的吉他声响起,配上醇厚的嗓音,孟谨年觉得自己更醉了。
歌词里写着: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
像绿洲给了沙漠
说,你会永远陪着我
做我的根,我翅膀
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
……
“很喜欢这首歌?”黎朝咬着她的耳朵问。
她的嘴一开一合,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孟谨年的耳朵上了,孟谨年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耳朵处炸开,隐隐约约有要烧到脸颊上的气势。
“很多次了……”孟谨年小声地嘟囔。
“什么很多次?”
孟谨年回过神来:“你前面问什么?”
黎朝见她的眼角处泛起淡淡的粉,眼含水光,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她猜孟谨年好像是醉了,她没说,而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孟谨年停了好一会,才转明白黎朝在讲什么,随即用力的点着头,表达自己很喜欢这首歌。
“我可以学吉他,以后弹给你听。”
“好哇。”孟谨年爽快地答应,没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黎朝很无奈,等到这一首歌结束,越过孟谨年,而陈霜比了个手势,大概就是孟谨年好像有点醉了,带她出去醒一醒酒。
孟谨年看着两个人打哑谜,又看见陈霜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透露着些许嫌弃,孟谨年当下觉得自己看错了,还想在再看,下一秒她就被黎朝拉起来了。
离舞台不远处,一朵朵白色的伞有秩序的摆放,长桌并起,上面琳琅满目的放着新鲜出炉的食物,陈霜之前吃的烧烤和果酒都是从这拿的。
这里的人也不少,热闹非凡。
孟谨年喝完温水之后,便和黎朝沿着海岸线漫步。
冰冷的海风吹散体内源源不断的燥热,腥咸的气息灌满鼻腔,孟谨年从里到外都清醒了很多。
此刻,城市的繁华,人潮的喧闹,音乐的震撼都与她们毫不相关,她们远离灯光,投入黑夜之中。
天大地大,耳边只剩下海浪哗哗,和彼此的呼吸声。
孟谨年意识到什么,现在是气氛正好的时候,也是最适合说话的时候,但却是黎朝先开的口。
她的语气很平静,海风带着她的声音轻抚孟谨年飞扬的发丝,在耳边亲昵的低语着:“等毕业以后,我可以利用暑假去学吉他,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北京,我带你去爬长城,晚上去会凉快些,然后我们会在长城前留影,我们去云南,去香格里拉,听说那里是世界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夏天的时候,那里绿草如茵,我到时候可以弹吉他给你听,我们还可以去霞浦,听说那里的滩涂特别漂亮,”黎朝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想起你长在海边,可能已经见惯了,不过没关系,我想之前都是一个人看的,两人看可能有不一样的体验。”
孟谨年本想着这是一场恋爱,人的一生那么漫长,遇见的人那么多,自己只是黎朝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没想到黎朝会和她说这些,她的语气真诚,听的她心中酸涩,想着打退堂鼓,她何德何能憧憬着这些呢?
她想开口,却不忍心打断她,最终只是笑着说:“听上去很吸引人。”
“对呀。”黎朝温柔地看着她,说:“你要不要应了我,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她的眼神温柔的孟谨年仿佛觉得自己下一秒要溺进去了,她略微狼狈的别开视线,心跳大如鼓声,全身的肌肉紧绷,生怕对方看出来她有任何一丝不真诚。
但孟谨年又幸福的想笑,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放声肆意,笑得咳嗽,连泪水都呛了出来。
黎朝眼含笑意拉着她:“那么孟同学愿不愿意和我走遍世界呢?”
孟谨年吸了吸鼻子,忽略黎朝的提问,她不想骗黎朝,她没办法承诺黎朝去做什么,于是她用另一种方式回答她。
她走上前,张开双手,手臂轻轻环住了黎朝的脖子,两个人处于一个拥抱的状态。
远处的人潮不知道因为什么爆发热烈的欢呼声,下一秒,指标指向十二点,绚烂的烟花在她们身后的夜空绽放,漫天的星火燃烧散开,又迅速的坠落海底。
冬季的衣服很厚,孟谨年却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她是过客,但此刻她们却是永恒的。
海风潮湿,浪花激烈又汹涌,正如我对你的爱意一样。
“黎朝,我想和你试试。”
“黎朝,我们试试吧!”
“你们俩干嘛去了?最后的倒数也不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走海里去,差点号召大家拿铁叉,把你们从海里叉上来。”陈霜整个人裹在羽绒服里,不满的教训道。
她看着这两个人就觉得奇怪,说是散步醒酒,接过孟谨年看上去微醺的状态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笑眯眯的,黎朝的表现正常点,但仔细看会发现她顺拐了。
陈霜摇着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路上默默护送,心想我真是当爹又当妈,这两个小朋友真不省心。
此时的陈霜还不知道她心中两个小朋友背着她搞起了恋爱。
很快到了嘉禾路,照理说黎朝该走了。黎朝却在想为什么这条路这么短,为什么自己住在孟谨年家前面,分别什么的最麻烦了。
碍于陈霜在场,黎朝不好意思和孟谨年说什么。于是她亲昵的捧着孟谨年红扑扑的脸,对方双眼迷离地看着她。
老实讲,孟谨年不是那种客观意义上来说可爱的长相,但黎朝主观意愿强大,滤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厚的可怕,她就觉得孟谨年现在可爱无比,平常也可爱,现在比平常可爱一白倍。
如果孟谨年是只猫,现在应该被她装进麻袋里带回家了吧。
黎朝揉揉孟谨年的脸,轻声说道:“我走了,明天可能见不了,先和你报备一下,晚安吧。”
说完她就把孟谨年交给了陈霜,最后在陈霜狐疑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霜半搂着孟谨年,喃喃说道:“你们俩关系真好啊。”
完了她吭哧吭哧的把孟谨年带回家,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道孟谨年明明没有那么醉,还给她装醉,最后进了屋自动消音,生怕吵醒熟睡的老人。
孟谨年到自己房间了,不装醉了,乖乖的脱鞋子,脱衣服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抬头就陈霜叉着腰,不善地瞪着她。
“嘿嘿,忘记给你留地方了。”孟谨年心虚地笑着。
说着就要解开自己的保护壳,陈霜无语地挥了挥手说不用了,她今晚回家住。
孟谨年动作一顿:“这么突然?你不害怕了?”
陈霜站在灯光下,扯着嘴角,脸上的妆掉了大半,她没什么起伏的说:“毕竟是过年,我闹得再僵,还是得回去,他们就我一个孩子。”
孟谨年诺有所思,问:“你今晚看见施晴了吗?”
陈霜一愣,快速在脑海里过一遍今晚见过的人,然后摇了摇头,她问孟谨年怎么突然关心起施晴来。
孟谨年把黎朝的事情对陈霜说,不是对陈霜的不信任,而是这件事对黎朝比较敏感,没有经过本人同意还是闭嘴为好,她笑道:“你不是说要请人家烧烤吗?”
“哎呀!忙完了!”陈霜一拍脑门,随后说道:“过了初三,初四那天提醒我,到时候把黎朝叫上,大家不打不相识,吃顿饭熟悉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打架了?”
陈霜愁眉苦脸地晃了晃自己兜里的手机:“我的手机在此战役里发挥关键性作用。”
孟谨年:“……”
黎朝回到家里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客厅还留了一盏灯,她们家没有守夜的习惯,为了培养黎玦早睡早起的习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轻易打断。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黎正煊。
黎朝迟疑的看着她,没等她有所动作,黎正煊发现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温和的笑道:“朝朝回来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副标准的慈父模样,年迈的父亲在除夕夜熬灯等待晚归的女儿。
但他是黎正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