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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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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婉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被木里潇赶到了马上学习骑马。

考虑到信笺在袖中可能会有掉落的风险,她把那封弦歌的信,塞到了衣襟里。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因她试探着说了句:

“木姑娘,我想到外头逛逛。”

结果就被木里潇扯了出来。

木里潇穿了件印金窄袖,圆领左衽的袍服,右边垂着个长度适中的发辫,让赵嘉婉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木姑娘,你…及笄了吗?怎么,还垂着个发辫?”

“及笄了啊,怎么,及笄就不能绑发辫啦?本姑娘可是大好年华,爱怎么绑就怎么绑,你管得着吗?”

木里潇扬着下巴,漫不经心地与她调笑,两颗瞳眸跟宝石似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咳…我是怕…”

一个没控制住,和你做那种事情。

其实赵嘉婉是明知故问,想让自己心里能够好受一点儿,她当然知道木里潇的年纪,只是心里的坎有点儿过不去而已。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虚伪,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经常把木里潇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妹妹,总是演着演着就动了真情。

即便心里绷着根弦,还是止不住为她担忧。

总是忘了自己在这个年纪,手上沾过多少鲜血。

木里潇见她不说话了,赶忙跟她解释:

“城里的东西跟你们洛南似的,带你去也没什么好逛,咱们今天到外边儿去吧,不然你在寝殿里也闷得慌。走,本姑娘带你去骑马。”

“好。”

赵嘉婉沉着个脸,点了点头。

跟在木里潇身后,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

其实她想在城内找找,看看黎落和黎瑶被关在什么地方,却没想到木里潇会把她带到草地上。草地一望无际,凭她的肉眼,总不能看出哪块草地下面挖了地牢,关了人吧。

满心算盘全部落空,只好舍命陪…不对,乖乖陪木里潇一起骑马了。

她平日出入都是坐轿子,最多坐过马车驴车,亲自上阵骑马还是头一回。

等到她踩上马蹬,跃上马背之后,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马的身上有被仔细刷洗,没有石头或者砂砾混在其中。

一股鲜花味的澡豆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让赵嘉婉心情舒缓下来。

只是头有点晕乎乎的,让她差点儿因重心不稳而摔下。

直到耳边传来一句:

“姐姐,注意牵紧缰绳。”

才让她强打精神,努力振作。

口中应一个“好”,冲木里潇温和地笑了笑。

马背上有点儿晃,她只能靠小腹连着腰的力气稳住。

速度稍快些的时候,甚至要身体前倾去控住,否则稍有不慎,会生动地为她诠释什么叫做人仰马翻。

她和木里潇都没戴护具,要是摔下去可不堪设想。

但这却更让她疑惑了:

木里潇身为少城主,一整天就在忙这样的事?

风风火火就是纯玩,什么正事都不干…能管好一座城么?

她决定委婉地打听一下:

“木姑娘,我听闻你们北都,是有国子学的。”

她的表情温和,胯下马儿慢悠悠地跟在木里潇的马屁股后面,像是遛弯。

木里潇也乐得迎合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串:

“哎呀,整天看那些东西会把自己闷死的,骑马射箭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嘛。咱堂堂北都,沃野千里,这么大一片草地,不放牧,不骑马也忒浪费了,你看那一大片连绵不绝的营帐,都是人。多少人指望着牛羊过日子呢。”

这话却勾起了赵嘉婉的别样心思:

沃野千里…么?倘若是我齐渊得了这肥沃的东岭草原…

仿佛看见膘肥马壮的军队,行军在草地上,浩浩荡荡向着遥远的戈壁进发。

一阵恍惚,似乎嗅到浓重的烟味。

脑海中不断有画面浮现,从生机盎然的绿地,到滚滚浓烟的断壁残垣。

这令她霎时清醒了起来:

想什么呢?

齐渊…早就毁在那场大火中了。

现在剩下的,估计只有寸草不生的焦土吧。

赵嘉婉被勾起故国情思,霎时兴味索然。

弦歌的死状又在她面前浮现,让她狠狠地咬紧牙关:

该死…那个姓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偏把弦歌祸害了?

腿上肌肉用力一夹,马儿便不受控地疾驰起来。

“诶?赵姐姐?你去哪儿?等等我呀?姐姐!诶!”

糟了,得赶紧停下来。

赵嘉婉听不清木里潇在说些什么,伸手拉紧缰绳,身体整个前倾,试图让马儿暂停下来,马儿却没有立刻停止,而是先保持原速跑了一会儿,而后再慢慢地放慢步伐。

“哈啊..哈啊…可算追上你了,姐姐,你干嘛突然加速啊。”

木里潇不解地嗔怪道。

要知道她本来在草地上骑的好好的,没想到“唰”地一声,赵嘉婉的马忽然超过她,简直是呼啸而过,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她留。

她着急去追嘉婉,小腿要控制速度,腰腹又要使劲儿让自己不掉下来,不知费了多大心神。

结果就听见赵嘉婉支支吾吾的一句:

“我,刚刚不小心…腿用力夹紧了马肚子...”

目光不自觉飘远了。

这反应在木里潇眼里,成了一种胆怯和不知所措。

让木里潇怜爱之心顿起:

“难怪,也太不小心了。马肚子很敏感的,本来为了坐着舒服,把肚带连着马鞍系在上头就已经让它难受了,要是再踢一踢或者夹紧,这个马肯定得加速,它身体两边不舒服嘛。谁愿意穿上花里胡哨的衣服被人骑呀。”

她舒展嘴角,冲赵嘉婉笑了笑,清透活泼的声线中流露出几分绵软的温柔。

赵嘉婉却没了以往的淡然,回了她个惨白虚弱的笑:

“哕。”

口中涌出大滩污渍,直接吐在了草地上。

要不是及时抓住马鞍,估计就得一头栽倒下来。

这种时候根本顾不得仪态,只要不受伤就谢天谢地。

木里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

飞身下马,伸手扶住赵嘉婉的肩头:

“来,当心点儿,别踏空了。”

话音刚落,明显感到对方的身体蓦然滞涩。

犹豫一阵才踩在马镫上。

木里潇把她搀下了马,有如拖着等身的实心铅块。

每次挪动都异常吃力。

行至半途,她虚软地半倚在木里潇怀里,嘴唇失去血色:

“头好晕…”

“什么?”

木里潇没注意听,一心把力气用在搀扶上。偌大的草原没什么树,要想休息至少得回到寝殿中,目前这状况又不能骑马,每向前一步都是煎熬。

赵嘉婉没再勉强,裹着气息竭力说出一句:

“潇儿,你能带我去休息一会儿吗?我…有点儿头晕。”

而后毫无征兆地昏死过去。

“哎?赵姐姐?赵姐姐!”

赵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木里潇下意识搂紧她的身体保持平衡,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搀着她往宫殿的方向走。

等到身体渐渐适应了赵嘉婉的重量,脚步便愈发灵便起来。

其是赵嘉婉先前的重量和现在是一样的。只是她心理没做好准备,一时慌乱便放大了对周遭的感受。

好在路上还算顺利,让木里潇顺利将赵嘉婉带回了寝殿之中。

回到寝殿,赵嘉婉被木里潇小心翼翼搬到了榻上,上半身用软枕垫着,头部倚靠在墙面上。

木里潇到门口吩咐一声:

“快,来人,送一壶奶茶,还有半盆清水过来!”

便听见清晰洪亮的“是!”在耳边回响。

不一会儿,奶茶到了,装在粗胖的弯嘴铜壶里,单手拎起来非常沉,随时有倾洒的风险。

像木里潇这种人物,她想喝什么,自然是别人亲自给她倒。

于是在侍从前脚踏出门的刹那,木里潇便端起倒得满满当当的杯子,小心翼翼往赵嘉婉唇边凑。

待到液体略略沾湿赵嘉婉的唇瓣,再小心翼翼地微微倾斜。

热热的,略带点儿咸,在入口的瞬间让赵嘉婉恢复了过来。

首先睁开的是眼睛。而后神出的是掌心。

她伸出双手捧过那个杯子,将杯中的奶茶一饮而尽。

好像在饮一碗暖身的汤药。

木里潇悬着的心霎时落了下来:

“姐姐你可算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大夫看看?”

赵嘉婉却下意识拒绝:

“不,不必了,没什么大事。”

直到木里潇取来一块绢帕,沾湿水,湿湿凉凉的在她的脸上擦抹:

“好端端地,怎么昏了过去?”

她才顺从地低下了头:

“我有点儿受不了马的气味,那种气味…咳…抱歉,潇儿。”

温和至极,仿若没有情绪。

木里潇顿时觉得对方像块棉花地里的棉花,毛茸茸软乎乎,任凭怎么揉捏都不会变形。

不自觉望着她的眼轻声道:

“好,那我们不骑马了,待会儿教我读经写字好不好?”

愣怔半晌,突然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在万籁俱静的氛围中,她放下手中的绢帕。

蓦地记起,齐渊国是自己领着怯薛军亲手灭的。

——

赵嘉婉没有回答,默默偏过头去。彷似酸液还在胃里翻涌。

突然很想把那封署名弦歌的信笺,从衣襟处抽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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