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青伸手抚在他滚烫的脸颊上，指尖微凉，指腹下的肌肤滚烫。

好舒服，虞淮忍不住在她的掌心蹭了蹭，然后眼含期待地看向她，他知道鹭青和他都是对方的第一次，并且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虽然只有那一次，但，他应该有些不同吧。

“虞淮，你知道吗？”鹭青叹了口气，说：“我对现在的你，连性冲动都没有。”

她本来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狠的，虽然这是实话，十八岁时她对一身书卷气的虞淮很有好感，但现在，她已经二十六快二十七岁了，对什么身材瘦削的清冷学神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当鹭青推开趴在她颈侧的虞淮的时候，贺奕从旁边路过，然后直直地同鹭青对上视线。

贺奕没想到他晚上陪代理商喝酒，竟然撞见了自己新来的下属好像在和男朋友分手，不免有些尴尬。

鹭青也没想到这么巧地撞上了自己的“新上司”，但看着他一脸尴尬羞赧的样子，颇感有趣。

她弯起唇角，冲贺奕点点头，神色淡定地同贺奕擦肩而过，然后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好巧啊，贺组长。”

一阵清冷空灵的香气打贺奕鼻尖掠过，在气味混乱的夜店里，格外明显，似乎是晚香玉的味道。

贺奕耳垂微颤，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颌。

被上司看见自己私下里的样子，竟然如此平淡，而且他看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神色自如，应当是并不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她变得更随性自在了。

*

次日晨会时，三个小组能到的销售专员都到场了，部长简婕坐在南边主位上，看着三个组的组长分别汇报上季度的销售情况和下季度的计划。

一组主要做的是药品销售，这个领域的市场大、对象多、种类繁杂，何声连续不断地讲了近二十分钟才将情况汇报完毕。

这边，鹭青被贺奕要求做会议记录，只见她在电脑上打了一行字：“废话连篇，吃老本，看新药。”

她身边的贺奕看到这几个字顿时一噎，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鹭青撑着脸百无聊赖地转过头，看向他，懒洋洋的眼神瞬间变的别有深意。

她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锁骨，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收身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飘带真丝衬衫，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露出半截莹润修长的脖颈。

漆黑的会议室内，只有投影仪的微微亮光，除了相邻的两个人，几乎看不清旁人的面孔，也闻不见别人身上的味道。

贺奕觉得自己的鼻尖似乎正开着一朵洁白的晚香玉。

见贺奕没有反应，鹭青滑动椅子凑近他，然后伸手从办公桌下扯了扯他的领带，贺奕这才顺着她的力道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领带结系歪了，顿时不自在地理了理领带。

这时听完何声汇报的简婕同步发问：“为什么整个市场都在喊着要LRT1这款新药，而我们的LRT1胶囊批复都已经下来一个月了，却连销售数据都拉不出来？整个一季度全靠之前的几款王牌药拉销量，LPT这款药都多老了，就算卖的好还能卖几年？”

她的判断几乎与鹭青一致。

何声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本来汇报的时候还在为利润率沾沾自喜，现在一整个颓丧得不行。

“贺奕，你来说一下器械专栏那个项目，这个算是非常有意义地拓新了，何声你听一下，在新药上多下点功夫吧。”

简婕点了点桌子。

贺奕伸手捋过领带，这才起身走到投影仪前，汇报器械专栏那个项目的情况，还有这两天接到的销售单。

“器械专栏……意向销售额共计2.7亿左右。”

这个数据，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刚刚开始有成果的项目，第一批销售额竟然能达到2.7亿，可以预见近一年，这个项目至少能做到起码二十亿左右的销售收入，要知道整个海外事业部一整年也不过做到八十亿左右。

鹭青听完不禁对贺奕这个人更高看了几分，并且她对他的履历十分感兴趣。

她觉得贺奕不太像是销售、市场类专业的人，反而更像是一个理科生，数据详实，并且说动代理商的方式也很“科学”。

器械专栏更像是一个三方共建的公益网站，各大医院的医生发布器械使用手术视频、华陆提供器械支持、代理商做网站运营。

虽然依旧没有摆脱代理商，但是华陆与医院的关系更近了，再加上这次得到了官方的背书，成为行业标杆性的网站，吸引了大批医院集采。

贺奕刚刚汇报完毕，立刻有人推门进来，是秦臻，她神色焦急地冲着站在投影仪前的他叫了一声，“贺奕，医院电话！”

一贯稳重寡言的男人立刻变了表情，他转头看向简婕，急声道：“部长我……”

“没事，你先走吧，家里事要紧。”

简婕似乎知道出了什么事，挥手让他走了。

会议继续，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地汇报销售情况和下个季度的计划，简婕也是，很平静地发布指令。

鹭青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陷入沉思。

中午，王琦约鹭青吃饭，说是还有别的部门的新同事，她闲着无事，便一同去了。

既然是新员工，大家自然都对公司总部的餐厅十分好奇，也就选在了餐厅。

“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吗？”

一位扎着低马尾的女生随口问几人。

“听说华陆的片皮鸭一绝。”另一位男生回她。

王琦立刻点头，顺势比了个大拇指，“我昨天吃了，超好吃！”

鹭青看着片皮鸭，突然回想到了很小的时候，她那会儿刚跟妈妈一同从老家横跨大半个国家，搬到A市，吃不惯这里所有的食物，除了春卷裹片皮鸭。

有一次，她在陆恒办公室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爸爸妈妈下班，饿了想吃片皮鸭，但是公司的餐厅没有，陆恒便放下开到一半的会，自己开着车跑到很远的地方给她买，后来华陆的餐厅便有了这一道片皮鸭。

可她长大以后，就不喜欢吃这种油腻的食物了。

“鹭青你要一份吗？这个还得抢呢！”王琦转头问她。

“好，帮我拿一份吧，谢谢。”

四人在餐厅一角坐下，有说有笑地聊起自己知道的关于华陆的奇闻轶事。

“我听说，咱们华陆的大小姐要回国了。”

说话的女生叫琳琳，是品牌媒体部的，果然善于发现“新闻”。

那男生是销售一部的，叫梁凯，闻言立刻将口中的片皮鸭咽了下去，说：“好像听说了，但是据我们部长说，大小姐谈了个老外男朋友，咱们董事长不同意才让她回国的，但是大小姐好像不太乐意回国。”

销售一部的部长是谁来着，她记得好像叫……张海波？印象里是很务实的一位中年男性，没想到私下里这么八卦。

鹭青面不改色地听着这个刚出社会的小孩聊她的八卦，觉得还挺下饭的。

她见几人都很外向，就她一个人安静吃饭，似乎很不合群，随口也讲了一个趣闻：“我好像听说，销售一部的张部长年轻的时候去看医生，然后对医生一见钟情，一个月内跑了十次医院，哦，他看的病好像是乳腺结节。”

梁凯瞬间笑出声：“噗，张部长有乳腺结节？怪不得他每天看起来都很心平气和，简直要成佛了一样。”

“哦，我还知道一件事，这个和你的老大有关。”

王琦转头对鹭青说道：“贺奕贺组长有个妹妹，好像有先天性心脏病，上午开会的时候，就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妹妹在学校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了。”

琳琳的兴奋劲儿逐渐低落下来，她捏着筷子，一手捂脸：“应该是先心病吧，先心病的病人家属真的是随时都要做病人离世的准备，每一次晕倒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奔走。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就是先心病走的，就是有一段时间流感大爆发，她不小心被传染上了，后来就听说人走了，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流感啊，我那次也感冒了。”

她没有说出来后面的话，虽然只是世事无常的感慨，但这种比较有些太残忍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王琦接着说：“嗐，是的，生命无常啊。先心病要终身服药，并且这一生不知道要做多少次手术，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贺组长家里父母走的早，只有他和妹妹，这压力不就都到了他身上。听说贺组长最开始是学医的，但医生才赚几个钱，尤其是年轻医生，后来他从医院出来进了华陆做医药销售，因为赚的多嘛，当然更主要的是他很拼。”

鹭青垂着眼睫，没想到那个欢快地像只小鸟一样的小姑娘，竟然拖着一颗这么沉重的心脏。

华陆的初衷，是希望让更多的病人吃到更便宜的药。

只是一艘巨轮走到今天，很多事情已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她的确要回到华陆的权力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