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一片小区附近，周大姐餐厅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张纸，看了看纸又看了看牌匾后推门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周姐吗？”

正在算账的老板抬起头，看了看问她的小姑娘。

“李招娣？”

“是的。”

李秋实前一天到达市里时已是深夜。她在汽车站附近选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一宿，一大早就按照班主任先前交代过的地址赶过来。

“上来吧，”周姐重新关上餐馆大门，带她走到二楼日常住宿的区域，给她分配了一间客房，“你的情况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以后你就住这里吧。你的行李呢？”

“还在旅馆。”李秋实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自己需要找个房子租的，没想到住处问题直接解决了。

“待会儿把行李拿过来，”周姐说道，“你假期就在这里当服务员，我家店上午十点半到晚上九点开门，你就在这段时间在店里当服务员，周三休息。你知道服务员都要做什么吧？”

上午十点半开门，现在才不到八点，这位周姐竟然是专门提前开门等她的。

“知道。”李秋实点头。当年刚跑出县城的时候她也当过服务员，自然是知道要做什么的。

“我包你食宿，假期的时候工资一个月一千五，等到开学之后就不用你干活了，你还可以继续住这里，怎么样？”

“好的。”对周姐的安排，李秋实欣然接受。

“行，那你回去拿行李吧。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上班。”见李秋实没有异议，周姐就放她离开了。

去旅店退房拿回行李，安顿好后，李秋实休息一天，之后开始了打工生活。

周姐的小餐馆不大，但是客人并不少，用餐高峰时期总是接近满座，李秋实和其他两个服务员还是挺忙的。但是每到夜晚，李秋实躺在床上，看着与在县城时住的那个由仓库改的小卧室截然不同的房间，还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天晚上，餐馆刚打烊，李秋实还在收拾残局，刚刚接了个电话的周姐突然走过来，抢过她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上了二楼。

“先别干活了，你成绩出来了！”

李秋实猛地抬头。这几天她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取得怎么样的成绩，如今终于可以知道结果了。

“你真的挺厉害啊，县状元呢！”

周姐后面的话李秋实都没有听清，县状元三个字一直在她大脑里徘徊，直到周姐拿手肘撞了撞她。

“你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李秋实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周姐讲到哪里了。

“这是高兴傻了？你老师问你打不打算报市里的一中，你这个成绩进重点班一点问题都没有。”

“报的。”李秋实连连点头。

市一中是这座地级市辖区以内最好的高中，每年重点班都有不少考到各所重点大学的学生，能进这样的班级，李秋实自然是求之不得。

“行，你自己跟你老师说去吧。”

李秋实接过周姐的电话。

“老师。”

“李招娣？”听到是自己的学生，班主任也很高兴，“你这阵子怎么样？打工生活都能适应吗？”

“都挺好的，周姐人很好，同事也很好，住处也很好。”

“很好就行。志愿我帮你填了，到时候我会把录取通知书寄给你，你就安心工作准备开学……”班主任又叮嘱了一阵，两人才结束通话。

志愿报上去后，李秋实依然每天在餐馆内打工，上工一个月后，她拿到了这次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李秋实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在包里，连同之前的一千块一起收好。

与此同时，李父还在同他的“好女婿”讨价还价。

“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她，到时候绑也要把她绑到你家。”李父拍着胸脯打包票。

男方并不买账：“我可不敢娶一个敢往外跑的老婆，你还是把钱还我吧。”

“嘿呀！”李父急得一拍大腿，“你打老婆也是人尽皆知的，前一个老婆都被你打成啥样了，你以为除了我们家还有谁家敢把姑娘嫁你？她跑你就把她锁住，等她生了孩子了她还能跑？”

两人争执很久，最终男人空手而归。

“赔钱货！”把人送走后，李父气得咒骂不已，“等老子把你抓回来，不把你腿打断我就不姓李！”

骂完女儿，他又转头痛骂他看中的那位好女婿。

“什么东西，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要不是因为那十万块钱，老子才不会搭理你！”

进入八月中旬，李秋实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张通知书先由市里送到县城班主任手中，之后又被寄回市里的餐馆中。一起寄到的还有对市一中的简单介绍和班主任老师的信。

李秋实看着这些东西，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下楼去找周姐。

“周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周姐停下手中的活，“你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吧？是缺钱吗？缺钱我就先支给你。”

“不是，”李秋实哭笑不得，“是这样的，我想开学之后住校。我家里人还在找我，学校安保应该会严一些，不用走读的话被他们发现的概率也小一些。”

万一有争执，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周姐当即便应下。临近开学，李秋实在周三休息时准备好开学需要的物品，在报道当天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走进市一中。

高中曾在李秋实的记忆中出现过数次，但她却始终未曾体验过。走进校园，不论是数座教学楼、操场，还是宿舍、食堂，都与她曾经就读的成人中专完全不同。

李秋实拎着行李，走到宿舍楼中。宿舍是上下床四人寝，有独立卫生间，因为在可住校可走读的情况下更多人选择走读，所以住校学生很少，她的寝室内更是只有她一人。李秋实简单收拾好寝室，前往操场报道。

各班队伍集结完毕后，学生们进入高一教学楼。发完教材后，同学们按学号进行自我介绍。

轮到李秋实，她走上讲台。班里同学看向她这个名字与众不同且具有鲜明特征的同学时多少都带着好奇，她也坦然回望。

“我叫李招娣，来自锡山九中。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梦想，有各种各样的爱好，我很羡慕你们，因为我此前从没有想这些的机会和资格，但我也很幸运，通过好心人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站在了这里。我的梦想，或者说目标，非常简单，就是摆脱身为‘招娣’的命运。我也希望自己能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且充实的一年。谢谢大家。”

在一片安静中，她回到座位上。